（八十）
這一天，張季澤回到家中，周豔紅對他說道：“季澤，我沒生活費了，你能不能給我一點。”因為她一直沒收入，生活費都是張季澤給的，張季澤低著頭坐在那裏沒吭聲。周豔紅對他道：“我原本身上還有幾十塊私房錢的，你這兩天沒有給我買菜的錢，我把我那錢也用了，到明天，一個子兒都沒了。”張季澤繼續痛苦。
周豔紅就奇怪了，對他道：“季澤，你怎麼不說話。”
張季澤自然想到他之所以落到這個田地，是因為周豔紅不經他的允許動用了他工資卡上的錢，他從前都是無論如何，工資卡上要留一萬塊錢保命的，這樣才能讓他有安全感，比如此時此刻，當公司推遲發工資的時候，他可以不用活得這麼難堪，之所以有今天，讓他在同事麵前，同學麵前丟盡了臉，抬不起頭，全是因為周豔紅動用了他錢的緣故。
他鬱悶道：“沒錢！”
周豔紅愣了，退後一步，看到他臉色很不好，她迷惑不解的對他道：“你到底怎麼了，今天十三號，你不是發工資了嗎，你工資呢？”張季澤苦笑著抬起頭來，對她說道“如果按時發了工資也好了，大概經濟不景氣，公司發不出錢來，這個月的工資還沒有發，今天都十三號了。”他歎口氣，像隻蝦米一樣彎了腰，用大手抹一把臉，將整個身子歸縮成一團，躺在陰暗裏，此時此刻，他真想躺到一個繭裏去，不用麵對這樣現實難堪的人生，想著他畢業工作好幾年，如今竟然落到這地步，他並沒有怪罪周豔紅，一個人如果痛苦有人怪罪，他自個倒不會很難受，最可怕的是沒人怪罪，隻責怪自身，而男人呢，最害怕就是懷疑自己無能沒本事，未來沒有希望，沒有出頭之日，永遠都要為了溫飽擔心。周豔紅呆住了，她看著張季澤痛苦的模樣，一時間隻覺得難過，想他們兩個人，好歹也年輕，好歹也都是大學本科，怎麼混成這樣了，混得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她知道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她娘家老是要錢，她弟弟先出事後又訂婚結婚毀婚相親的，折騰掉好幾萬，她也不會到今天，特別是張季澤，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的，現在的他，連吃飯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季澤，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周豔紅深深的向張季澤道歉。張季澤沒有抬頭，他在陰影裏低聲自責道：“我******算什麼男人，連個女朋友也養不起，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自行了斷。”周豔紅嚇呆了，她對他道：“季澤，我想起來了，我還有幾百塊錢，是上次你給我錢時，我留下來的，一直放在一件大衣口袋裏，沒有用。”
張季澤愣了愣，對她道：“哪一次？”周豔紅拚命的撒著謊，對他道：“就是那一次，上次，五一節，你們公司發福利，每人五百塊錢，你回來給了我，我另外放一個袋子裏了，我們不用擔心了，吃飯用不了多少錢，我們可以撐到你發工資。你看，五百塊。”她轉身從手袋裏拿出五百塊，那裏麵還有厚厚一疊錢，那是劉子夜給她的裝修款子。五百塊錢拿在手裏，在半空中鋪開著，像一個諷刺的笑臉。張季澤沒有作聲，他感覺周豔紅在撒謊安慰他，可是他並不想去揭穿這個謊言，他知道她是一片好心，他又何必，讓兩個人都難堪痛苦。
他隻是想著，如果公司一直拖欠工資，其實這樣的狀況和失業也沒什麼區別了，他們該怎麼辦？他抬起頭來，想對周豔紅說，豔紅，你弟弟借我們的錢能不能先還點，你看，反正他現在也沒有結婚，等到他結婚我們再給他，可是看著周豔紅愁苦的樣子，以及想著前不久那個追她的有錢男人，他知道他隻要把這話說出口，周豔紅就非離開他不可，他不想失去她。
張季澤雖然絕望，卻沒有出聲。他知道，如果沒有周豔紅，他的生活不會過得這樣負擔沉重，貽笑大方。他也知道，他和周豔紅是不合適的，他應該找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兒結婚，這才是最科學最理智，最適合窮人生活下去的聯姻，可是他舍不得周豔紅，這女孩年輕漂亮，真誠單純，他不想失去她。
周豔紅想了一晚上，她最後想出的辦法是向劉子夜開口，因為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辦法了，其實，她的手頭的確有劉子夜的一筆錢，但是這是劉子夜給她裝修用的，她如果私自拿出來做她和張季澤的生活費，她未免也太沒有職業道德了，所以在動用這筆錢的時候，她得向劉子夜說清楚，如果他不同意，她就不能用。
這一天，劉子夜開著車子從外麵回到公司，十分有興趣的看著她們裝修，其實他是為了來看一下周豔紅，自從上次他表白過，周豔紅明顯冷落疏遠了他，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找著關心裝修進度的明義，來和她聚一聚。沒想到，周豔紅卻主動走到他身邊，低低的叫了他一聲：“劉老板。“
“豔紅，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劉老板，叫我劉子夜吧。”劉子夜心裏高興極了，他在陽光下笑得無比燦爛，兩個人都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外麵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落進來。
“劉老板，我有事和你說。”周豔紅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話，在那裏自顧自的說下去。
“哦，你說。”
“劉老板，是這樣的，我失業好幾個月了，現在生活上需要用一點錢，你給我的裝修費我能不能拿一千塊錢出來做生活費，你以後可以從我的酬勞裏給我扣掉。”周豔紅的聲音很低，說這些話時隻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被無數人在扇耳光，一個人丟失自尊的滋味太難受了，向生活低頭的滋味太難受了，她想著她這樣其實與要飯的沒什麼差別。
劉子夜愣了一愣，沒想到她現在這麼窘迫，他說道：“當然可以，錢夠嗎，不夠的話，我再給你一些，是我不對，我沒有注意。”他立馬向她說對不起，馬上叫秘書過來，打算再給她一些錢，周豔紅穿著一條素色裙子低頭站在他麵前，因為難堪。她把頭低頭很低，劉子夜看在眼裏，隻覺得心疼，她那麼美麗，楚楚動人，卻在因為擔心生活費向他開口，她那個男朋友做什麼的？劉子夜心裏有些氣憤，又拿了幾萬塊錢給了周豔紅，對她憤怒道：“你男朋友做什麼的，一個男人連自己女人都養不活，白混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