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初,我在網上結識了一個人,他長得有點像過去那位朋友。春節我沒有回家,他便開車到我家裏,要求和我發生性行為。我讓他用安全套,他說不習慣用,用了要陽痿,我便沒有堅持……他走了後曾打電話問我好不好,有沒有特別的感覺,我說沒有,一個多月後,他又來了,我們再次發生了性行為……4個月後我的身上發作了帶狀皰疹,現在查出已經感染了艾滋病毒……我懷疑是他讓我感染的,但是我不知道他的職業和年齡,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
我問小方:“根據你的了解,北京同性戀多嗎?”
“北京同誌網注冊的用戶就有36萬,還有很多是沒有注冊的。許多同性戀者在酒吧裏活動,幾個有名的大浴池,招牌是洗澡,其實是群交的場所。外麵唱歌、洗澡,裏麵是臥房和一些黑黑的、供特殊用途的房子。這些地方隻有性和金錢,沒有感情。”
“聽說還有‘小弟’——也就是男妓,是嗎?”
“是的。這些‘小弟’多半家裏貧窮,找不到工作就幹上了這一行,他們有的人還驚喜地認為,想不到幹這一行掙錢這麼容易。我曾經在一家浴池裏看見一個小男孩兒,長得特帥,他一出現,人們的眼睛便跟著他轉,他到哪兒人們便跟到哪兒……後來他脫了褲子趴在床上,手裏握著一瓶礦泉水喝,男人們就一個接一個地排著隊跟他發生性行為。我好奇地站在那裏看,短短半個多小時中,竟有七八個人上去……這種情況是十分可怕的,一整夜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被感染艾滋病!”
“你還在上班嗎?”
“沒有了。”
“靠什麼生活呢?”
“前兩年掙了錢後買了套房子,現在就靠房租生活……”依然是充滿苦澀的微笑。
他才僅僅29歲啊,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這家醫院裏,我還聽到了另一位感染者小文(化名)的故事。
小文個子高大,長相並不英俊,講話時語調緩慢,有些木訥和靦腆。他皮膚紅潤,並不像個病人,後來我才知道,在醫院的關心下,他堅持服用抗病毒藥,病情已經穩定。
我一直不知道應不應該把小文叫作“同性戀者”,他或者隻應該被稱為男男性接觸者。
小文有一個不幸的童年,12歲時姐姐的第一個男朋友就強迫和他發生了性行為;父母親離異後各自組織了新的家庭,但後母和後父對他都不好,挨打挨罵是“家常便飯”。後來他參了軍,但複員後景況仍然沒有什麼改善,工作沒有著落,結交的女朋友也“吹”了。親父臨死時給他留下了兩萬元,但這寶貴的“遺產”又被合夥做生意的人騙走了。
他在“同誌”們活動的浴池裏和一位河南人有了性關係,以後發現感染了梅毒,2005年長期發燒並出現皮疹,去醫院治療時,查出已經感染了艾滋病。
母親和姐姐知道他的病情後隻有痛哭,後父不願意接納他,他本來和弟弟住在一起,但弟弟也轟他走……走投無路的他曾跳河自盡,但是又被人救起……經過疾控中心和有關部門多次做工作後,如今弟弟已經包容了他,後父對他的態度也有了改變,囑咐他“好好活著” ,星期天經常讓他回家吃飯了,母親更常常鼓勵他:“你要爭取多活幾年,這是家裏的幸福!”經濟上並不寬裕的母親還經常給他送來蔬菜和水果。
他現在是民間組織“紅絲帶之家”的誌願者,義務宣傳艾滋病防治知識,報酬是可以提供免費午餐。他還在社區裏學習電腦知識,並且已經取得了技能證書;他又在學習英語、企業管理知識並且研究青少年問題,寫出了論文《未成年人犯罪的特點、原因和對策》……他曾想報考公務員,但聽說當公務員要檢測HIV便隻好作罷。
他說:“昨晚我又做惡夢了,夢見艾滋惡魔來抓我走,驚醒時一身冷汗,喝了水,吃了母親給的丹參丸才好了一點。”
采訪結束時我送了他100元錢,我知道這“杯水車薪”對他並沒有多大的幫助,我在擔心,這個年輕人真能“好好地活著”嗎?
在另一所著名醫院——總書記胡錦濤曾經視察過的地方,這裏的誌願者們組織了“愛心家園”,我結識了在“愛心家園”裏搞“同伴教育”的阿剛(化名),他的遭遇使我同情,而他的行為卻讓我感動和尊敬。
48歲的阿剛高而瘦,原先是首鋼的工人,已經結婚,有妻子和孩子。和小文一樣,他也有一個不幸的童年,生下才兩個月就來到了養父母的家裏,養母對他一直不好,他是在一個缺乏親情、缺乏母愛的環境中長大的,雖然是個男孩子,但從小就學會了買菜、洗衣、做飯,甚至還會織毛衣。
早在青春期的時候,他就驚訝而恐懼地發現,自己對男孩子們有一種特別的感情。他知道,對於“同性戀”,許多人會視為“怪物”,父母、單位、社會都是不能接受的,由於怕被人歧視,他仔細地掩蓋著自己的性取向,和大家一樣,結婚生子,20多年的生活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去了。
但厄運終於降臨到他的頭上,45歲時夫妻兩人竟雙雙下崗。為了維持生計,曾學習過穴位按摩的他,受聘於一所同性戀活動的浴室。當時浴室裏僅僅隻有他一位按摩師,老板便讓他帶了幾個二十一二歲的徒弟,他們也都是同性戀者。在這個場所裏,他的性取向不會受到歧視反而受到歡迎了,感情的閘門終於打開,當時浴室生意很好,客流量很大,有的客人便要求和他發生性行為,他也曾有過同性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