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眼看見你(1 / 1)

我是一個棄嬰,從出生那天起就沒人要。在慈幼院長大,那裏的嬤嬤們被孩子煩透了,有時候心情不好就在我們身上撒氣。我常常吃不到飯,七歲了卻依舊瘦弱的不成樣子。頭發枯黃,卻有一雙死倔的眼睛。他們欺負我,我就瞪著他們,死死地瞪著。想告訴他們,你們可千萬別讓我長大……

我從來都想逃出去,我不想抬頭看見的隻有那麼一小片天,不想走的隻有那幾方地。我想出去,我想看看馬蹄下飛揚的塵土,想看看垂直而下的瀑布激起的千丈水花,想看看屋頂彎起的飛簷,想看看森林裏顫抖的枝椏……沒人理我的時候我常常一個人發呆,我用盡我所有的力量去想象,我想知道外麵世界陽光灑滿地的樣子。

一年後……

一個瘦弱的身影從牆角的一頭隱沒,過了一會又有一個人影出現在牆角的另一頭,滿是泥土的小手就那樣撐著小腦袋,像一個躲在被窩裏張望外麵世界的小狗。外麵的天空好大,連飄著的雲都肆意的狂妄。外麵的空氣有股子青草味,煞是好聞。她動都沒動的趴在那裏,安靜的呼吸那她從未呼吸過的帶著股青草味的空氣。

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好,是嬤嬤們發現了。來不及思考,她馬上從洞裏爬出來,連衣服上的泥土都沒有拍下就開始跑。她不知道去哪,也不敢回頭看。她有些害怕,怕回頭就看見嬤嬤那麵目可憎的嘴臉。她要逃出去。必須!

嬤嬤們領著幾個看院子的小夥子在後麵追,嘴裏還不忘罵著小蹄子之類的話。她使出吃奶的勁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她隻知道被逮住她就死定了。前麵出現了一條小河,河水不算湍急。她想都沒想就直接跳了下去,忘記了自己是一隻旱鴨子的現實。她隻想逃走。追在後麵的嬤嬤看見愣了一下卻也不想跳下去把她逮回去,幾個護院的人問嬤嬤怎麼辦,嬤嬤一巴掌排在那人腦袋上“你問我怎麼辦,我怎麼知道。那小騷蹄子死了倒好,省的老娘操心”說完對著那條河吐了一口口水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她一下水就清醒了,但是一點想要呼救的意思也沒有。“就這樣吧,至少我還是離開了”。放棄掙紮的她喝了很多水,意識開始一點一點模糊,就要死了嗎?也好,反正無論生死都沒人在乎。也不必擔心有人難過。來去不過一縷青煙,散了,就沒了。

他一個人站在河邊,望著遠處。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卻有著那般滄桑的背影。一襲白衣隨風搖曳,似乎在問,你在想著誰。

忽然那雙遠望的眼眸被順水而來的小身子奪去可視線。她就那樣平靜的躺在水裏,不掙紮不反抗,好像她隻是睡著了,而那水流不過是她的溫柔床榻。她死了嗎?卻又好像沒死。然而那種對世間沒有任何留戀的處之泰然又像隨時都準備拋棄這塵世。她經曆了些什麼?想知道答案,對她好奇。所以他飛身一躍將她救起。抱在懷裏才知道她真的好小,好像剛好可以被他抱個滿懷。濕透的衣服緊貼著她的身體,依稀透出手臂上青紫的傷痕。他有些心疼她。似乎感覺到了久違的□□的空氣,原本一動不動的小身板開始有點瑟瑟發抖。單手摟著她,另一隻手脫下外衣罩在她的身上。他低頭用鼻尖撥開她臉上的頭發,然後緩緩的走向他住的客棧。

長長的睫毛開始微微的顫抖,撲閃撲閃的好像新生的嬰兒準備睜眼認識這個世界。當混沌的意識終於清醒,她才看清映入眼底的那個人。烏黑的發絲沒有梳理就那樣披散在肩頭,一身白袍纖塵不染,蠱惑人心的丹鳳眼直直的望著她。第一眼看見的是他,不知其姓名,不知其身份,卻覺得欣喜。兩人就這樣對望著,一句話也不說。

“少爺。藥來了”一名藍衣少年端著藥進來。大聲的吆喝打斷了兩人的對視。被稱作少爺的男子接過那碗藥,將舀起的藥水放在唇邊輕吹一會覺得差不多了才送到她的嘴邊。見她緊閉著嘴唇,以為她怕苦,正想抬頭安慰,卻被砸在手上的眼淚刺痛了心。將藥放下,纖細的手指擦去殘留的淚滴“為何”,她卻因這兩字亂了心緒,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裏大哭起來。她沒有辦法告訴她她的害怕,也沒有辦法告訴他她的不安。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差點死掉卻發現沒有一點留戀的悲涼,也不知道怎麼描述他喂她藥時她內心的顫抖。她今年八歲,什麼都還不懂,卻又什麼都懂了。八年來的堅強在那麼一瞬間土崩瓦解。藍衣少年就安靜的站在旁邊看著自己的主子輕拍著那個小女孩的背。他是在安慰她。會嗎?主子曾說生無可戀,她會是主子的盼頭嗎?他不過也才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