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1)

初塵站在長滿鳳仙花的山崖上,柔和的清風輕輕蕩起她肩後順長輕盈的頭發,烏絲飄散,洋洋灑灑。

她是一個美麗精致的女人,花兒見她凋零,月兒見她閉眼,不施任何胭脂水粉的素顏也能一笑傾城,她的一生充滿了傳奇,卻在她歸隱山林後歸於寂靜。

年過四十的她,膝下無一子一女,但收養著四個才華橫溢的徒兒。

晴空,微雲,秋水,無漪。

這四名弟子吸取了她畢生所學之精華,而她最疼最愛的是她的小徒兒,無漪。

初塵很喜歡無漪那雙清亮亮的眸子,清清澈澈,沒有一絲雜色,就如同那個人,經曆再多的風浪眸中永遠是如一池春水般平靜,不驚,不亂,卻能在無形之中讓人沉入池水深處,感受到他心底無盡的寂寞。

被錦緞包裹住的身體徒然一抖,娥眉緊然一蹙,初塵的臉因痛楚而顯得脆弱,銀牙咬唇,血色頓失。

都是因為想到了那個人的緣故。

那個讓她傾盡一生卻無法得到的男人。

月陽。

初塵每日都會在山崖上等這個男人,希望他能來看她,希望他能讓自己餘下的半生過得毫無留念。

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出現,初塵的夢,在一天天無望的等待中破滅成灰。

胸口很痛,如刀絞,刻骨的相思讓沉積在體內的酒毒灼灼燃燒,火舌無情蔓延全身,決絕的不放過每一處縫隙,仿佛要讓疼痛陷入她的骨髓。

初塵彎下筆直的背脊,從懷中摸出一個用羊皮做成的皮囊,拔掉木塞,酒香頓然四處洋溢,灌入風中隨之飄遠,仰頭飲下了一口酒,酒精麻痹著她心上的痛。

以毒攻毒,以痛鎮痛。

“師父,獨自一人喝酒豈不很無趣?”一隻手搶過初塵的皮囊,將餘下的酒自顧自的都灌進了自己的口中,不留一滴。

初塵轉頭看著她的大徒兒晴空,一個擁有如大鵬般高傲氣質的俊秀男子,無奈的苦笑。

“好酒!”晴空抹掉嘴角殘留的液體,毫言大讚道,剛硬的輪廓上有一絲柔軟的情緒浮動著。

“好酒?”初塵拿過空癟的皮囊放入懷中,續而道,“這女兒家喝的桂花釀也能被你這血性的男子稱為好酒?真是笑話。”自己太大意了,這酒又被這些‘不孝’的徒兒給偷換了。

晴空聽完這話,垂下了頭,尷尬的笑了笑,這酒的確不能被稱之為好酒,桂花釀性質溫和,喝酒不能盡興,但對好酒並深重酒毒的初塵來說卻是最好的酒種,故而他與無漪經常趁師父沉睡時將皮囊中的烈酒偷換成桂花釀。

“師父,徒兒們很擔心你的身體。”

“晴空,我的身體自己最知曉,我想,大限之日,就在這幾天吧。”

美麗的臉龐沒有因提及死亡而有所改變,初塵的語調平平淡淡,她此生經曆太多坎坷,也許死對於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與釋放。

死了,一了百了,從此後,塵歸塵,土歸土,所有前塵往事,所有掛念的,思念的都一筆勾銷。

“他還沒來呢,師父。”晴空仰望湛藍悠遠的天空,他的話語漫天而去。

是啊,他還沒來,你怎舍得遠離這塵世。

“他,不會來了。”初塵仍然是如此平靜。

她已倦了,在這五年漫長的等待中身心都已疲憊。

輾轉紅塵皆是命,得不到終究是空,何必苦苦強求?

“回去吧。”收回放遠的視線,晴空微笑著,將心底的悲傷拋向腦後,如果無法改變命數,就從容坦然的去接受吧。

“嗯。”

初塵點點頭,轉身離開這大片火紅的鳳仙花,晴空緊跟其後,順手摘取幾束花朵捧在懷中。

這幾日鳳仙開得異常旺盛,微雲一定會喜歡吧。

“師父,你怎麼了?”

突然發現初塵停下的腳步,晴空輕喚著,手中的鳳仙花瓣輕輕散落在他的腳邊。

初塵佝僂著背脊,雙肩低低的顫動著,風中傳來她斷斷續續的咳嗽與痛苦的呻吟。

晴空失色的丟掉手中的鳳仙急奔至初塵身邊,扶著她消瘦的身體,她的手,涼得浸骨!

一股殷紅的鮮血噴湧出初塵的口,染紅她淺色的蠶絲長裙,如一朵朵嫣紅滴血的鳳仙般絢麗綻放。

“我想,大限之日,就在這幾天吧。”

初塵倒在了晴空的懷裏,臉色蒼白如雪,隻有那蜿蜒在唇邊的血跡散發著奪目刺眼的紅光。

晴空想起了初塵的話,心中如雷擊般劇烈震動,背景冒出的冷汗一層層滲透出黑色的衣料。

神啊!若你要放棄她的生命,請在這之前將那個人帶到她的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