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明月一敘,人間勝卻無數。涼夜微寒,錦繡宮後的花苑裏,此時倒是擺著一桌美酒佳肴。月光無心灑落,映照著的是一張女子脫塵絕俗的麵容。峨眉不掃而濃,唇不點而朱,尤以一雙眼睛最為攝人心魄。長發披肩,素白色的衫裙垂流而下,錦瑟腰帶恰到好處裹住她的纖瘦腰肢。白潔修長的手此時正掂著一杯酒水,柳眉微皺。
“公主,您說顧將軍可會相信陳順的話?”立於一邊作宮女打扮的翠衣少女此時附耳問道。藍齊蕩漾一笑,眸光注視著不遠處的身影,“瞧,這不來了麼?”
不遠處,顧近雪從小徑那頭漸漸走來。待近處,才遲疑地停下腳步。他剛欲轉身離去,就聞的女子的聲音,“顧將軍何以見著我就躲開?”顧近雪這才回身作揖,“近雪見過公主。”他心下已猜的半分。今日傍晚宮內司職房的內侍陳順驅車到顧府說是皇上在錦繡宮後苑涼亭召見,望他即刻入宮。他心下有些納悶,若皇上召見臣下一般總是請體己之人,如廖公公來通報,這司職房的人何時能替皇上辦這事?如今他明白了,召見他的並非皇上,而是她。
“顧將軍還未回答我的話。”藍齊坐在石凳上緩慢開口。“臣收到旨意來此,可這是皇上的旨意,臣如今未見到皇上,自然要離去。”他說得合情合理,也無半點偏差。藍齊拿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怔,“沒有皇兄,你我二人就不能聚一聚?”
顧近雪低頭垂眉,“公主身份尊貴,所謂君臣有別……”他頓了一下,“更何況,臣實在不明白公主有何要事非要挑在此時說。”
“我隻是請將軍來賞花而已,沒什麼要事。”她站起身,手一撩撥,周身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開來,“曇花一現,可謂珍貴,我誠邀你與我一同觀賞,不知你可否願意?”顧近雪抬眼,滿園的曇花確實美到人心裏去。他注意到石桌上的酒菜,定是精心備置好的,良辰美景,站在眼前的,又是難得的美人,恐怕是男子都很難拒絕吧。隻是……
“既然公主無什麼大事,恕臣不能奉陪。”“顧近雪!”她急急在身後喊道,“你一口一個臣,當真是有心疏離我?”她語氣裏竟是滿滿的哀怨委屈。顧近雪的思緒不禁回到三年前,在金陵城的畫仙堂,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那時,他畫仙的名號已經廣播金陵,而在宮中的她亦是出於好奇外加不服,喬裝一番作普通女子裝扮進了畫仙堂。她硬生生說他畫的梅花少了神韻,明潮暗諷的態度引起了他的注意。從來女子見著他都是百依百順,而她很是特別。她專注地與他討論作畫的手法,他驚訝她在作畫上懂得不少。他本以為他不可能再遇見這個女子,誰知就在兩個月後的皇城內,禦書房內,他們再次相見。他這才知曉她的身份,竟是如此尊貴。
他欣賞她的敢言大膽,她欣賞他的笛聲渺然,二人更多的是情趣相投。一年後,先皇下詔,要將愛女藍齊公主下嫁禮部張欽獨子張言誌。麵對婚姻大事,她首次違抗自己最為尊崇的父皇。然而由於張欽手握兵權,而與諸王私下有多番聯係,先皇出於種種考慮,毅然決定扔將自己的小女兒下嫁於張家。此時的顧近雪已然是太子的心腹,作為內侍,作為殺手,也作為******的一員,他怎可能因兒女情長去牽絆自己?更何況,既是知曉自己與燕王總有麵對麵的一天,他更是無法估計自己的性命。朝不保夕,他如何能給一個女子承諾?未開花的情愫就如此葬送。隻是,沒有想到張言誌竟在大婚前晚暴卒而亡,恐是上天憐憫她,讓她終於不用做政治之下的犧牲品。當她回過神的時候,皇兄卻告知她,顧近雪已隨著白淳回到了揚州。陰差陽錯,她隻能抱憾守在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