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的眼角忽而就沁出一滴淚。七歲那年,顧近雪送她一支風箏,因為那日是她的生辰,十二歲那年,她跟著音律師傅學琴,最熟練的便是漢朝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他上白府找三哥,恰巧就聽見她的琴音,他讚她是妙手。隻是,今夕何夕,她這雙纖纖妙手為誰而彈?
“毓兒!”門扉突然被打開,白毓措手不及,立刻慌亂地將紅色的荷包掩藏到身後。然而門口那人兒眼尖,“毓兒你藏著什麼呢?給大姐瞧瞧。”白毓午膳時說身子不適,所以白靜心存擔憂,本是來綠意水榭看看這最小的妹妹,但此刻卻見她眼角濕潤,神情又是極為陰鬱的。
“大姐,我……”白毓咬住下唇,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的長姐。白靜大她六歲,都說長姐如母,沉靜文秀的長姐總是對她照顧有加的。如今麵對她擔憂的神情,她卻猶豫了,手心冒著汗。白靜轉到她身後,見她手中死死捏著一個豔紅色的玩意。
白毓最終鬆了手,將荷包遞給白靜。白靜一瞅,整張臉都變白了,她驚詫無比,“你?毓兒……”白毓自嘲一笑,隨即緩步坐在銅鏡前,“大姐,毓兒很可笑是不是?他都已經帶著晴姐姐離開揚州有好些光景了,可這幾個月來,我卻還是……”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情無關風與月。
白靜倉皇走上前,捧起白毓的臉,“毓兒,你聽我說,顧近雪如今是你姐夫,你斷不可再存有這種想法,知道麼?”她望著手中的那個荷包,喃喃道,“沒想到啊……這荷包不能留著了。”她轉身在角落找到冬日裏用來暖屋子的木炭盆,然後提起煤油燈。白毓猜到她要做什麼,“大姐,求求你不要燒!那是我花了好些時日做得!”
“留著有何用?我隻是要斷了你的殘念!”白靜將煤油燈中的火靠近盆子,瞬間火苗串起。她將荷包扔進了盆子。白毓見狀,毫不猶豫地伸手到盆子裏,瞬間痛苦地發出叫聲。白靜拉開她,“毓兒,你瘋了!你的手,給我瞧瞧,有沒有燒傷?”白毓搖搖頭,任白靜扶著做到榻上。白如凝脂的手指不一會便紅透了,白靜自責不已。
白靜為白毓擦藥,“何必?”沉默了一會,她張口,“怪我這個長姐,竟沒有發現你這份心思。”在白府,白毓是最小的孩子卻也是最為隱忍的,她生性喜怒不形於色,教人很難猜透她的想法。想必幾個月前當白家忙著顧近雪和白晴的喜事時,毓兒是有多麼的心痛。最為白家的大小姐,白晴和白毓都是她所心疼的妹妹,根本沒法偏袒,任誰受了委屈她都是不樂意見到的。
“大姐,不怪你。毓兒隻是怨自己,從來沒有勇氣將心裏的話說出口。”當年二姐白晴的身形牢牢跟著宋家的公子時,她便心生羨慕。為什麼二姐總是能如此不避諱地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心緒?而自己卻如此懦弱,連傾慕一個人都無法坦然說出口。可是,也有一半原因是她根本料不到事情會來的那麼突然。顧近雪和三哥剛從金陵回來的那段日子,娘親就常常來她的閨房,探詢她對顧近雪的想法。娘親甚至別有深意地覆住她的手笑著說,“毓兒也長大了呢,是該嫁人的時候了。”
她心如明鏡,知曉娘親是極為中意顧近雪的,隻是等待一個時機而已。可回揚州許久她發現過去總是會叨擾她的顧近雪,一別幾年,如今卻再也不會將眼睛放在自己身上了。這樣的認知讓她難受。可更讓她不能接受的是隨之而來他和二姐白晴的婚事,這門親事在她看來是如此的荒唐。在她的記憶中,顧近雪對二姐是極為冷淡的,二姐身上幾分張揚是他所不屑的。二姐呢?她眼中隻有那英姿風流的宋致涵,何曾有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