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皇帝由內侍攙扶著蹣跚離去,因口諭裏隻說不殺,並未對謝冰弦做出處置,侍衛隻得將她放了。
謝冰弦幾乎是飛撲到他身邊,捧著他的手泣不成聲:“值得嗎?這樣真的值得嗎?為了我值得嗎?!你這個笨蛋!!!”
蕭琰笑了笑,將頭歪在她額角,輕輕抵住,“我隻恨我來得晚了,叫你多受這些苦……”
“你這個傻子!傻子!”謝冰弦緊緊抱住他,拳頭使勁捶在他背上,“……我以為連你都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曾經的傷心疑惑,此刻都煙消雲散了,他沒有走,他就在她身邊,不再是夢裏不可捉摸的幻像,而是真實擁得到的幸福啊!忽然覺得這一刻什麼都已足夠,哪怕再叫她死,這一刻也是笑著的。
“對不起……是我的錯……對不起……”
她是那樣害怕失去,所以才抱得那樣緊,緊到幾乎要將他揉進骨子裏去,蕭琰心痛地收緊指頭,忘情吻著她發頂。久別重逢,再見已不是單純的愛戀,生死關頭更摻雜著相依為命般的親情。
“沒事了……小弦……沒事了……”蕭琰伸手拭去她滿臉的淚水,掌中的鮮血與晶瑩的淚珠混在一起,分外狼狽卻又出奇地和諧。似乎二十幾年的生命到此刻才算完整了,蕭琰心裏湧起一股濃濃的歸屬感,溫柔地啄了啄她的唇角,“走,我們回家。”
“殿下,人都走了,您快起來吧……”
侍從提醒了一句,將蕭喻從迷霧中喚醒。
他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站起來的,整個人好像都不是自己的,麻木的除了雙腿,似乎還有其他的什麼東西。
蕭琰是瘋了嗎?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連皇位也不要了!
而他這又是該死的怎麼了?竟然有那麼一絲痛恨,為什麼那個為她拚得鮮血淋漓的人不是自己?!
瘋魔了……他和蕭琰,都是瘋了吧?!
可為什麼,看著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會覺得痛呢……
他們的脈脈溫情,隻襯托了他的孤獨和可憐!
不,不……
他到底是怎麼了?是什麼在蠶食他引以為傲的理智?
這女人竟真引得他也著魔了嗎?!
他必須離開這裏,離開他們遠遠的!
他是那個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蕭喻,寧願沉浸在無情的冰寒裏,也好過這讓人煎熬的溫熱!
※ ※ ※
謝冰弦已不是公主,自然無法再在涵漪軒住下去,寧國帶來的一幹宮人也已下了大獄,隻是她並不認為梁國人能從一群死士嘴裏問出什麼來。
皇帝既然沒做處置,就相當於默許了蕭琰,謝冰弦便跟著他在浮光殿住下來。
所謂圈禁,其實遠不止禁足那麼簡單,蕭琰奉旨從正殿遷出,搬往後殿小院,在皇帝下旨赦免之前,他們的活動範圍便隻有這三丈見方的小小院落。
謝冰弦拎著包袱進去,那院子雖不至於破落,卻也荒涼的很,破碎的磚地上,一蓬蓬雜草高及腿肚,廊下漆柱和彩繪早已斑駁剝落,隨手一碰便撲朔朔地掉下來。
屋內也未及收拾,遠遠瞧去便是厚厚一層浮灰,屋角隨意放了幾條破舊圈椅,滿是灰土的帳幔後擱著一張床榻,榻上兩條被子早被灰遮得看不清顏色,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臨窗處還放著一張條案,若擱上筆墨紙硯,倒也有些挑窗讀書的風趣。
“你等一下,我先去裏麵收拾。”謝冰弦將他推到避風處,有些內疚,“對不起,要你為了我來受這種苦。”
“我們禍福與共,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蕭琰拍拍她的手,“不要把我看得那麼沒用,我和你一起去。”
“我哪裏敢把你看得不中用?隻是累著了我可比你心疼!其實這裏收拾一下就很好了,這些破椅子扔到院子裏,牽了藤蘿來就能當花架。院子那麼大,我們還能自己種菜,這地方清淨得很,哪裏比外頭的一畝三分地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