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女略作思索,道:“郎君的官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口音,應當不是薛延陀人。這裏的百姓說話都帶著夏州音,無法辨別長安官話,才覺得你甚為可疑。”
“小娘子的官話也說得很不錯。”小少年誇讚道。
“我家祖父祖母曾在長安生活過,一向隻說官話。”小少女回道,微微探出首往外看了一眼,有些焦躁又有些沮喪,“快要宵禁了,恐怕今夜出不得縣城了。”其實,她出門時便覺得自己走不了多遠,隻是不試試難免有些遺憾罷了。
“小娘子獨自出縣城作甚?城外危險得很,說不得便有野狼群與馬賊呢?”小少年道。
“今日我突覺心中不安,擔憂阿爺的安危,很想去探望他。”小少女歎了口氣,“不過,阿爺所在的營地離得遠,便是坐牛車,也須得走至少一日。”她此舉確實有些過於衝動了,但卻不曾後悔。隻是,心中的擔憂隻能暫時放下,待明日再說了。
若是過了宵禁還在外頭,便是違律了。小少女並不打算冒險,便鑽出了雪堆,舉步往回走。不過,走了兩步,她便忍不住停了下來,回首望向仍然藏在雪堆中的小少年:“風雪這般大,你若當真在此過夜,恐怕會凍壞。”
小少年噙著笑容:“小娘子可願收留我?”
“隨我來罷。”
悄悄出了一趟門,又帶了一個人回來,宅院裏卻沒有任何人發覺。小少女將院門關上插好,既有幾分慶幸又有些擔心。阿娘並不懂得如何管束仆婢,也不願細思細想,一心隻顧念著如何親手照料阿爺與他們姊弟二人。若不是身邊還有祖母賜下的婢女守著,恐怕這宅院裏早就亂成一團了。但,這樣其實也並無不妥。能得到阿娘的親手照料,每日聽著她溫聲細語的叮囑,她與阿弟不知有多幸福呢。阿娘不擅長做的事,便交給她來做就是了。
雖然宅院軒闊得很,但到底也不過是座二進的小院子而已。小少女對自家下人的行跡了如指掌,躲躲藏藏地穿過幾道門,避開兩三個粗使仆婢之後,便成功地帶著小少年回到了她所住的內院東廂房。她的貼身婢女阿長正一臉蒼白地坐在榻邊,見她回來了,猛地跳將起來,哭泣道:“元娘終於回來了……嚇壞奴了……”話音未落,她便瞧見後頭的少年郎,淚流得更是洶湧:“元娘怎麼隨隨便便就將外人帶回家來了?”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無處可去,我們收留他一夜又何妨。”小少女道,“你且去將阿弟喚來,就說家裏來了客人,讓他過來待客。”
“可是……娘子還不知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