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死了。
那句話過後,她便重新轉過了臉,望著那裏出神。
直到今日,他才能明白瑤曄那時站在這裏凝望的原因和心情。
沉痛而悲傷。
“父王,看看,這裏還有呢,瑤娘娘說,這是給顏曄穿的。”
打開衣櫃的門,滿滿的,都是嬰兒的衣服和鞋子,小巧精致。八歲的孩子,沒有看見顏烈此刻的神情。他眯著眼睛,臉上宛如結了一層的薄冰,淚水如同決堤般的落下來,打濕那雙緊握在手裏的鞋子。
顏曄!
那兩字,在此刻如一把利劍,狠狠的刺痛他的心。
那是他給瑤曄未能出世的孩子取的名。此時,窗外的雪,被風帶的紛紛揚揚的飄落進屋子裏。
一襲白衣的瑤曄,坐在床榻上安靜的縫製著小小的衣服,嘴角掛著溫柔的笑。
“瑤曄……”
本以為,那兩個字,再也不會從自己的口中念出。可當此刻站在這裏,看見瑤曄為了他們未曾出世的孩子做的努力,他還是忍不住哽咽。對她的思念,一層一層的在心裏泛起洶湧的大浪。
無法平息。
這一生都不能平息。
“父王……”
就在那一日,八歲的顏卿,看見一向堅忍而冷漠的顏烈,手裏拿著瑤曄縫製的一雙嬰兒鞋子,坐在地上,呼喚著瑤曄的名字,泣不成聲。
帝王的臉,在屋子黯淡的光線裏,變得脆弱而柔軟。
此一別,她已經化作了一縷煙塵,悄然離去。如那飄落的秋葉,悄無聲息,卻留下無法言喻的悲傷與痛楚。
此一別,她嘴角帶著淒然的笑,笑說往日的塵世中,那一樁樁心酸的往事。鮮紅的血,在夕陽裏留下一抹幽涼,與她眉間的桃花一樣,慘烈而悲傷。
那一年,十七歲的瑤曄,在殘陽裏與她告別。這一次,她依舊笑得陽光明媚,但眼角,卻有著深刻的歲月痕跡。她說顏烈,謝謝你。
他不明白。
謝謝你,這一生,得到這句真心話的人,隻有他一個。那一聲的道謝之後,是無法出口的話語。
大風呼嘯,大雪紛飛,那潔白的紙張,在秋千下的積雪裏,漸漸的泛黃,那一行字,被髒水浸的模糊了,卻隱約還能看得清楚。就在那一瞬間,晶瑩的雪花發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心疼:“生不逢時,相見恨晚。”
可帝王卻坐在屋子裏,久久的啜泣,沒有看見大雪覆蓋了那句話,也覆蓋了他們悲涼的一生。
大雪,依舊在不停的飄落。
“傳令下去,徹查瑤妃小產一事。”
從流韻軒回來,顏烈的手裏,依舊握著那雙嬰兒的鞋子,開口吩咐跟在身後的周公公道。
自從瑤曄死了之後,李公公便主動請求去守陵。在那裏,他能時時刻刻陪伴著那個女子,讓她不再那麼寂寞。
“是。”
身後的周公公誠惶誠恐的應道,趕忙轉身去布置一切。顏烈踩著厚厚的雪,緩慢的走著,身影在大雪裏被覆蓋著,格外的蒼涼。
半晌,那個曾經燉湯的禦廚已經被傳喚進了書房裏。顏烈坐在椅子上,盯著眼前的人,鋒利的目光,送去陣陣的寒意。威嚴的聲音,讓那個人渾身一顫:“瑤妃送去的雪鷂,是你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