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水冰汐再次醒來,已是三天之後。
三天後的洛城,滿城輕雨挹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將軍府與國丈府一夜被毀,舉朝嘩然,文武兩派公卿公然對罵於朝堂,互不示弱,彼此指責,情勢一亂再亂。帝君不得不取出北域天子之戒,當眾宣讀北域天子降書,才將風波壓下。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妃錢思雨因服用帝後司馬冰心所贈之千年人參死於非命,帝後落發出家,原帝後嫡子承耀太子發配漢陽。
一朝禍起蕭牆,滿城飄搖風雨。
水冰汐成了傳說裏,載害將軍府的罪魁禍首。
帝君不辨是非,罔殺忠臣,無罪,錢國丈奸詐弄權,禍害蒼生,亦無罪。有罪的隻是水冰汐,一場驚天動地的婚禮,換青史千古留名,故史家有記載曰:水氏冰汐,貌容華,善媚。既入將軍府,以北域天子之戒,並書信二封,藏於枕下。侍者入,尋之,是以為憑,定將軍謀逆罪也。
寥寥數筆,血雨腥風,運籌帷幄家的一個雕蟲小技,便將水冰汐推上曆史的漩渦,從此風雲色變,萬劫不複,命運沉落再由不得自己。
水冰汐去了千朝寺,司馬冰心出家的地方。
斜風細雨,梵唱聲聲。
一個叫忘塵的道姑出來,遞給水冰汐半頁不知道從哪本古書上撕下來的破紙,似乎撕紙的人當時心中非常憤怒,不僅頁麵隻撕了一半,上麵還斑駁褶皺,字跡模糊。
水冰汐錯愕,鋪開這張形如馬糞的破紙,隱隱約約隻見上麵有幾行娟秀的小子字:即將大行,蠱毒解方,流雲兄,忠於司寇王朝,可取而代之。
水冰汐看得一臉疑雲:這都什麼跟什麼?如此跳躍的思維哪是一般人解得開的?
忘塵道姑丟下這張破紙便轉身離開,傳話讓水冰汐稍等。這一稍等,便等了一天一夜,司馬冰心再沒有出來。
水冰汐知道,她怨自己,可是自己呢?自己該怨誰?
人總是要找到自己最初的目標,才會活得真實而不被擺布。水冰汐歸來時去了飄香院,如果她猜的沒有錯,一切應當從那兒開始,《毒經》,美人圖,洛城人口失蹤案,將軍府滅門血案,他們該是有某些聯係的。
再亂的世道,也不會缺乏嫖客。凝香閣前人來人往,門庭若市。
水冰汐自轎中下來,大大方方的走進去。
一幹迎客女子全部愣在那裏:紅顏禍水逛妓院,千古風流第一遭,稀奇!稀奇!
老鴇見了水冰汐,起初是一愣,到後麵便是赤裸裸的鄙視:“迎香,飄紅,你們是怎麼留門的?當老娘我這裏是屠宰場麼?什麼樣的貨色都往裏趕?”
別小看老鴇的生活,老鴇也有精神領袖的不是嗎?要沒有司馬將軍南征北戰守住國門,他們這些小雞小鴨安能平安陪客迎來送往?
水冰汐取出一個金錁子,隨意的拋了拋:“你若行個方便,讓我見見落離,這金子,便歸你了!”
老鴇斜著的雙眼刹時恢複正常,又從正常的橢圓瞬間過度到渾圓,嘴上卻仍掛了隻煮熟的鴨子,冷然道:“要是別人,那便好了。你嘛······”
水冰汐抖了抖水袖,裏麵又蹦出來兩錠金錁子,足金足兩當有二十兩,金光燦燦好不耀眼。
老鴇的這回連嘴都圓了,連聲道:“好,好,好,來人,叫落離姑娘!”一邊吩咐,眼睛卻隻盯著前麵的金錠。雖說忠義可貴,但也犯不著跟金子過不去是不是?如今這世道,一兩銀子可以在帝都最好的酒樓吃一頓山珍海味,大戶人家的丫鬟一年到頭的俸祿也不足二兩,可眼前這金光燦燦的東西,一下就是三十兩,三十兩哪,誰能不動心?
水冰汐隨處瞟了一眼,見紅樓之上一綠衣女子應聲翩然出樓,當下手腕輕輕一繞,後麵的兩錠金子安然收回:“謝謝媽媽提醒,俗話說財莫露白,可我這金子總往下掉,倒讓您老見笑了!”語罷隨手扔了一錠金子給老鴇,提裙向樓上走去。
“哎,夫人,你不是······不是已經把銀子給我了嗎?”老鴇嚷嚷,緊追在後麵要來抓水冰汐的手腕。
水冰汐恰巧上了四級樓梯,正提腳往第五級上走,老鴇身上刺鼻的脂粉味傳來。水冰汐厭惡的皺了皺眉,微垂的右手隨意一拂,隻聽“哢嚓”一聲,老鴇一個不防備,連人帶梯翻到了地下。
“不是給你了麼?”水冰汐回頭冷冷掃了一眼捂著屁股直喊娘的老鴇,翻身躍上樓梯。心裏暗歎這老鴇可真能摔,一摔就摔壞了四級,估計今天是少有人能上得這紅樓了。
這樣也好,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