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絕唱(2 / 3)

就像兩人在莊外初逢時,在歲月的變遷中,她依舊是那山上采荼蘼的少女,保持著生命最初的美感與原色。

他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翻湧的波瀾,抱著她低聲哭泣。仿佛第一次在莊外初見她時的那份心動,就這樣被輕易的尋回。他發覺,這壓抑多年不肯表露的情感,終於在這樣一個無聲的雪夜,毫不留情的將他吞噬。

阿秋卻是一臉幸福的微笑,仰起臉,用一生的深情凝望著他,“恕,答應我最後一件事。”

“來世,還我一次真正的洞房花燭!”

“生同床,死同穴!”他牙關裏冷冷道,卻是哭音。

最後回眸,即成永訣。

阿秋就這樣以高傲幸福的姿態在他的視線裏離去,永遠的離去。隻留他一人在這蒼莽汙濁的世間忍辱糾纏。那一刹他覺出自己的蒼白無力,雖為頂天立地一男兒,卻不得不讓自己的女人同他一起承擔這屈辱、這詛咒。

連同死都不可得,死太容易了,活著才是一種艱難。而艱難的事情,總得有人承擔。

阿秋,如果一滴淚可以讓你如此,你又讓我君無恕情何以堪。隻是你可知,揚劍的人寧願刎頸也不屑偷生,我此生必須為慕劍而活。

我的固執不是對你任何一樁現實的不滿與責難,而是對自己、對慕劍忠心不二的責任。我必須為它不斷征戰,即使挫骨揚灰也要義無反顧。

在我們心中,生命的守諾與道義,終究勝過了俗世的癡纏。

最終這塵世間懂我君無恕之人,是你。不是第一,卻是唯一。

終有重聚的一天。不在碧落,便在黃泉。

阿秋,等我。

“師弟……師弟……”豐寧一路奔至金鑾頂影梅軒,幾聲呼喚沒有人應。他迫不及待地用手輕輕推了推門,卻發現沒並麼有上鎖。抬腳進去時,才發現滿眼淩亂,地上也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紙硯橫陳在桌案,絲毫不似君無恕潔癖成性所為。

一幅墨梅圖,散著清新的墨香,間有淡淡的血腥氣。疏影橫斜,遒勁蒼然,勾挑出縱橫千古的風塵。奇怪的是那墨梅圖上並無落款,隻題了句“清氣滿乾坤”。

浩然清氣,滿乾坤。

“師弟!”豐寧慘呼一聲,奔將出去,直奔崖上梨花園內夜雲初的衣冠塚。他雙目已再看不見其他,如夢魘一般直奔過去。

那墳上的土有新翻的跡象,他顫抖了手運起內力。一路撫摸墓碑向下,倏然如遭雷擊,後退幾步,立足未穩險些倒地。

“無恕……無恕你……”

一口熱血噴出,濺濕了石碑。奇異的,那石碑上竟現出血字來,分明寫的是,“君無恕同夫人烈女阿秋合葬”。

字字如血,觸目驚心。一切真相,不言自明。

長吸一口氣,跪在了君無恕墓前,淚水不住的傾瀉下來。

夜雲初懷抱孩兒麵頰慘白,試探問:“如何?恕弟他……他……”那最害怕的字終是沒敢問出口。

豐寧指指地下,閉眼,淚水長流。運力探去,地上是雙棺雙屍,不必猜,也是他去了。

碧血丹心,經天緯地,男兒本當馬革裹屍。而今,那人當真是捐軀赴國難,再也回不來了。千古節氣永遠埋葬在這山頂,留下一身正氣,讓乾坤做了永久的祭奠。

“賢弟,是愚兄有眼無珠,愚兄錯怪了你!”豐寧追悔莫及,涕泗橫流,用頭撞著冰冷的石碑,可那痛楚又怎敵心中苦楚的萬分之一。

“我們負了他,全江湖的人都負了他!他被踐踏得體無完膚,他……”雲初說到最後早已泣不成聲,她緊緊抱住懷中的孩子,淚水滴落在孩子的小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