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剩下的人,將要把全部的力量,放在極光灰燼上,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勢在必行。
是啊,勢在必行。艾斯垂下了黑色的長睫,語氣莫名的便有了些沉重。
另一個房間。
最後一次確認地圖之後,妮可·羅賓將定位係統傳給身在另一個房間的羅,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她想了很久,還是發了一條短訊息過去,有些話,如果用聲音來表達,反而說不出口,沉默的文字似乎能容易一些。
她隻說了三個字:值得嗎?
羅說:也許回去,會是我這一生所作出的決定中,最讓我後悔的一個,但是,如果不回去,我的餘生,每時每刻,都會責備自己,這一刻或是那一刻,為什麼沒有下定決心。已經背負了太久,毀滅,是唯一解脫的方式。
羅賓:這算是正義嗎?
羅:不算,這隻是一場任性。
羅賓看著屏幕上蒼白的文字,輕輕靠在椅背上,疲倦的笑了。
是,無需多問,我們需要什麼理由呢?什麼都不需要,為了死去的人或者活著的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極光灰燼它就在那裏,仇恨就在那裏,罪孽就在那裏,並非複仇的甜美能讓你我解脫,而是,如果不毀滅它,要如何忘記它?如果不毀滅,要如何放下?如果不追尋這一場罪惡,那麼我們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要怎麼活下去。
“真是等了太久了啊,久到,如果不殺死那個男人,我怕我會忍不住殺死我自己。”羅將這句話敲到了屏幕上,然後,想了很久,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了。
有些話,其實是不必說出來的,我們都懂。
9終站
那天的路上羅突然想起很多事情,他想起自己在極光灰燼裏度過的那些童年時光,突然間,似乎變得美好了起來。是的,人總是會具備這種能力,將苦痛變成美好的能力。那些日子裏,所有的人都在受折磨。但是有的時候,所謂的折磨未必是指身體所承受的苦難或者心靈的創痛之類,而是,那種人性一點點被從身上剝離的感覺。就比如霍古巴克醫生看著他,讓他從活著的女人身上剖出活著的嬰兒,然後,將那嬰兒肢解出碎片。胚胎的頭蓋骨還不是那麼堅硬,可以徒手掰開,從大腦,從脊髓中尋找內分泌的腺體。這樣的操作需要冷靜,絕對的冷靜。因為你的手必須保持穩定。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件殘忍的事情,可是那個實驗室的人,所有的人,都感覺不到自己的殘忍。
人最怕的是習慣,任何可怕的事情,當你習慣之後就會習以為常,習慣之後你就意識不到自己的瘋狂,習慣之後,人就真的變成機械了。
羅感到恐怖,他在習慣之前逃離了,可是多年之後,他發現幼年那些殘忍的記憶早就已經在他的人格中種下了陰影。他是個殘忍的人,這已經成為了一個事實。他一直在努力去接受這個事實。
曾經有一年他們是有機會逃離的。那個冬天一直照顧他們的一個女人死了。他聽說那個女人是多福朗明哥的好友克羅克戴爾的妻子。那個冬天克洛克戴爾帶著他深愛的妻子來北部看極光。那個女人在極光灰燼從極夜降臨一直住到它離開,是的,從冬至到春分,足足半年的時間,然後她就死去了。她喜歡孩子們,孩子們也喜歡他。
在她重病將死的時候,幾個她喜歡的孩子在她的房間陪她。在最後的時刻來臨之前,很多人哭了出來。克羅克戴爾進來,將哭泣的孩子們一個個抱出去。是的,那個男人在自己的妻子麵前一直保持著溫柔的形象。然後房子裏隻剩下了羅和羅賓。羅賓坐在椅子上,安靜的讀著一本大書,羅那時候其實已經快哭出來了,他不明白羅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還在讀著那樣的故事,他還隱約記得情節,是亞瑟王與他的王後關娜薇的故事,背叛國王的王後在故事的結局跪在王的麵前懇求寬恕,主的聖光沐浴在每個人的身上。可是故事的HE無法打動現實,女人要死了,她病了那麼久,美麗的麵容因為枯瘦而垮了下來。嬰兒的精血也救不了她,極光灰燼的複生研究也救不了她。她那麼喜歡孩子,可是她卻不知道,為了挽救她的生命,克羅克戴爾手上沾滿了孩子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