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致愛彌爾·蘇芬奈克(1 / 1)

[法國]高更。

至於我,我感到自己經常在發狂。入夜,我在床上越是輾轉反側,越認為我是正確的。很長一段時間,哲學家們思索著在我們看來是一種超自然的現象,而對於我們來說,它是可感的。感覺這個詞包含著一切。拉斐爾和其他藝術家都是這樣一些人,他們的感覺在思考之前就已經形成一個係統,這就使他們在研究自然時不至於破壞感覺,也不僅止於做一個畫家。在我看來,一個偉大的畫家是最高智慧的結晶;他獲得了最精確的知覺,從而也完成了大腦的最精微的轉化。

目睹這大自然的無限創造,你能發現它內部蘊藏著的法則嗎?這些法則表麵上千姿百態,然而有同樣的作用,它們都能激發人類的感情。看一隻大蜘蛛,或森林中一棵樹幹,都會給你造成一種莫名的恐怖感。為什麼人們總是厭惡去碰一隻耗子或其它類似的事物?這些厭惡感是不受理性支配的。我們的五官直接受大腦支配,為無數不被教育所幹擾的東西所製約。我推斷出一些崇高的、虛偽的等等線條。如果排除數字的命運,直線就象征無限,曲線限製創造。你是否充分研究了數字3和7?色彩雖比線的變化少些,但它還可以作更多的引申,因為它具有超越眼睛的力量。客觀存在著崇高的色調、平凡的色調、平靜和諧的色調、撫慰的色調,以及其它因其活力表現而使人激動的色調。簡言之,你可以從筆跡中看到人的高尚性格或虛偽性格;所以一個業餘愛好者的線條與色彩不會給我們造成多少有點沾沾自喜的畫家特征……

我越是尋根究底,就越被這種意識所製服,即思想的轉化和文字翻譯完全是兩回事;我們會看到最後誰正確。如果我是錯的,那麼為什麼你的那些精通前輩大師繪畫手段的學院畫家不能產生一幅大師級的作品呢?因為他們並不創造一種自然,一種智慧和一顆心;因為年輕的拉斐爾懷有直覺,在他的畫上存在著不可理喻的線的關係,這是人的最內在的部分,是埋藏在人性深處的一種自我再現。如果你仔細看看拉斐爾一幅畫上的附加物或上麵的風景,你會發現這與頭腦裏存在的感覺是相同的。它到處都一樣,都是那樣純粹。卡羅魯·丟朗的風景畫,與他的肖像畫一樣粗俗(我無法解釋,但我有這種感覺)。

自由自在而又熱情地去畫畫,你就會取得進步,而且你遲早會發現它們將被賞識的價值。重要的是隻要不在畫幅前焦躁不安,一股強烈的感情就能很快傳達出來,要善於幻想,並為這種感情尋求一種最簡單的形式。

等邊三角形是三角形中最穩固最完美的形。一個延長了的三角形更見優美。純真實的事物是沒有邊線的;依我們的感覺而言,向右的線意味著前進,而向左的線則表示後退。右手攻擊,左手防衛。一個長長的脖子顯得優雅,而垂在肩上的頭則顯得憂鬱。一隻眼睛向上翻的鴨子是在傾聽;我很清楚,我對你說的是些極端愚蠢的事物。你的朋友庫特瓦明白事理,但他的畫極其拙劣。為什麼垂枝的柳樹被稱為“哭泣”?是因為下垂的線表示悲哀嗎?梧桐樹顯得憂鬱,是因為它植在公墓上嗎?不,是由於色彩顯示了一種悲哀。

有人勸說:不要過分地描摹自然。藝術是一種抽象,人們是在麵對自然而浮想聯翩時,從自然提取這種抽象的。我們應該多多思索能結出果實的創造,少去想自然本身。像我們的天才大師那樣去創造,才是引向上帝的唯一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