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漸近初秋的陽光依舊明亮,卻不再灼人眼睛,變得寬懷、清澄。然而百年難得一見的月食就將發生在這樣平淡的日子裏,兩個多月前就傳來的消息,讓全世界的人都在期待能親眼見證這一幕。
葉真希的穿著打扮依舊一貫的五光十色,不遜於彩虹,隻不過今日一整天都沒有精神,因為流下太多眼淚的眼睛布滿血絲,紅腫不堪。
接過淩紹遞來的水,聽他說起月食,心就又難過起來了。
從很早就聽說了有月食,她還記得夏目當時興奮的臉,說和李恪約好了一起觀看,如果那時她和淩紹交往的話,那就來個四人約會,多浪漫。
“你OUT了,四人約會早就不流行了。”
當時自己好像是這麼回應她的,夏目後來具體說了什麼她沒印象,卻始終無法抹去她眼中期待的光芒和臉上那被自己嫌棄,但其實分外燦爛的笑。
人真是渺小呢,說死就死了,說離開就離開了。
“夏目她……其實很想跟李恪看月食的,隻是李恪不知道。”
淩紹難得溫柔地撫摸她的頭,他知道葉真希和愛社團的成員都在怪李恪冷血。夏目沒能被救活,她死了,但在手術室門口,麵對被退出來的停止了呼吸的女孩,李恪卻沒有表現出任何難過的樣子。
“你聾了還是啞了,夏目現在死了,即使你不喜歡她,但出於朋友,你TMD流一滴眼淚會死麼?”
又一次因為李恪的態度而暴走的相田徹,卻意外地對上他沒有半絲溫度的眼。
“別再讓我聽到你罵這三個字!”
被他高人一等的氣勢震住,相田徹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
葉真希好像又一次要哭了,淩紹張了張嘴最後仍是選擇了沉默,摟過她的肩給予無聲的安慰。
他始終沒有告訴任何人,夏目死的那晚,他推開李恪的房門時,看到側身對著他的李恪看著桌上的一瓶幸運星,咬著自己的手臂,不敢發出聲音,全身都在忍耐,把嗚咽與悲痛鎖在喉頭,那樣絕望而毀滅般的哭泣。
淩紹曾無數次看到微笑的李恪、悲傷的李恪、憤怒的李恪、溫柔的李恪,無論哪一麵的他身上始終保有站在高處的氣質,而流淚的李恪他是第一次看到。台燈昏暗的光線淡淡地打在他臉上,卻清晰得映射出他的憂傷,難以言喻的悔痛。
從小長在皇宮這塊是非之地,已經讓他學會不再人前表現軟弱的一麵了。
那晚也間接造成了躺回床上的淩紹長久失眠,閉上眼就看到李恪傷痛流淚的臉。
他想,他不隻是為夏目而哭,是為一出身就被老天一次次戲耍的,而他卻無能為力改變的人生,為這樣一個不斷得到,最後卻都化為泡沫失去的自己而哭。
這讓淩紹想到了自己,不管過去多少年,在心裏留下的傷口即使已經愈合,卻也永遠留下了疤痕。
“在想什麼?”
葉真希的聲音拉回了淩紹遠去的思緒。
“沒事,你眼睛腫成這樣,先去睡會,到月食的時間我叫你。”
點點頭,葉真希出奇的聽話。
自從葉樹死後,她又失去了夏目,加上南宮紫決定轉學的原因所以愛社團也快要解散了,重要的朋友一個個離開,突然讓葉真希明白,人和人之間相處的時間其實很短暫,他們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用在吵架和冷戰上。
“呐,淩紹,”已經進了房間的人突然從門縫裏探出腦袋,說,“本小姐決定從這一刻開始接收你,所以以後不會再幫你找女朋友了,呃……就是這樣。”
門在眼前哢嚓一聲關上,轉過頭看的淩紹維持著原先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越想越甜蜜,臉上的笑也越來越傻。
不愧是葉真希,連表白都和別人不太一樣。
和客廳裏的戀愛氣氛不一樣,李恪的房間卻是異常沉寂。
……結局是最難寫的,就像李恪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形容他三十四年的人生,作者我也不知道,到這裏故事是否應該畫上永遠的句號。
X年X月X日晚
離
終於將《唐沫微光》的後記補上了,李恪放下筆,將手稿整齊地放在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