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說是哪個?\"幫著他坐穩後,她才坐回了軟凳,又問了一遍。
見她一門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沈維景不由得歎了口氣,\"雲舉那孩子你總還有印象吧?便是那京城陸家。”
雲舉……
陸彥軒,字雲舉,京城陸家……
惠然以為這輩子不會與他再有瓜葛,可沒想到再論婚事時,竟又牽扯到了陸家,一時間百感交集,隻覺得心中憋悶,竟呆愣住了。
他見她未回答,以為她竟忘了,心下有些疑惑,\"難不成忘了?那孩子前幾年你也見過,話說你與他原本還是有些緣分的……”
不願讓爺爺再多提,她忙搶過話,\"惠然記得,沒有忘,隻是……”
\"如何?\"聽她還記得,他眼睛一亮。
\"隻是……雲舉和莫離,惠然不該再……\"說著她眸子深沉,低下了頭。
聽她提到莫離,沈維景不禁一陣歎息,久久無語。惠然忙抬起頭,看見爺爺的情狀,慌忙站起身來,跪在地上,\"惠然知錯,惠然不該提起那個人,爺爺不要多想,切勿傷了身子。”
沈維景搖了搖頭,久看著惠然不語。
\"惠然,不要多想的人是你。”
惠然身下一震,卻是說不出話來。
見惠然並未回答,他隻好緩緩說道,\"爺爺能做的,就隻有給你安排這一門親事,我與陸家二十多年前便有些淵源,陸家已答複了我,現下,我隻問你的意思。”
她抬起頭,一雙明眸透著清澈。
她定定地看向她麵前這個為她做盡一切的老人,蒼空的眼裏滿是期望。她明白他的用心,她也知道他盼著見到自己出嫁的那一天,她確實不該顧及那麼多了。
雨越下越大,窗外的翠竹被落雨打得簌簌作響,屋內隻聽她一字一珠的吐出兩個字,\"我嫁。”
等惠然再回過神來,已是兩更天了,房裏的龍鳳燭台燃著火光,跳動的火苗提醒她,如今身在新房。
抬手喚宛冬過來,去看下前堂的狀況。那小丫頭一聽能出去逛逛,登時喜笑顏開的一溜煙衝了出去。
\"小姐,姑爺手下的將領們一個個酒量驚人,竟用壇子拽著姑爺喝酒。\"宛冬出了門不一會兒就跑了回來,一張小臉透著粉紅地跟惠然埋怨。
她是她四年前在青樓門口從人販子手裏救下來的,當時見她模樣清秀品行端正,無父無母的甚是可憐,自己又正缺個人照顧,便帶在身邊了。隻是宛冬年紀比她小兩年,個性也天真活潑,平日裏她待她如親姐妹,更是不忍磨了她的性子,便總歸是失了些規矩。
她隔著蓋頭,抬眼看了看旁邊站著的嬤嬤,見她正向宛冬翻白眼,心下也明白,有些話自己還是要說的。
\"宛冬,這口可是要改的,我嫁到陸府就是陸家人,再沒有小姐和姑爺了。”
路上她也有提點過她,想是那丫頭剛剛一時心急給忘了,聽她一說便知道是自己犯了忌,又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便連忙認錯。\"宛冬腦子笨,少夫人再三提點過卻還是一時語快給說錯了,是少爺和少夫人,宛冬以後再不會叫錯了。”
惠然唇下一抿,虧得她還是個伶俐的。再見那嬤嬤也低了眼,想是也不會再生旁的事端,便緩了麵色,\"嗯,凡事可要用心。”
宛冬連忙點頭答應。
惠然瞧著她跑這一路氣都沒喘勻,轉而又心疼她道,\"女兒家走路要一步一步地來,用不著那麼急,臉都紅了,快去喝口水吧。”
宛冬一聽惠然鬆了口,便知這戲是演完了。咧嘴一笑,聽話的跑到一旁倒了杯水,歇了歇氣。
半晌過後,她仍是一人端坐,房裏靜的能聽出眾人的喘息。有幾個年紀小的丫頭垂著頭,眼皮已將近合上,卻被一旁的嬤嬤推醒,使勁地瞪了眼。
正當屋裏的人都半昏半沉時,\"吱嘎\"一聲,門卻突然被推了開。
一襲紅衣橫掃,陸彥軒癱倒在孟騏在身上,被他半拖半抬的扶了進來。屋裏的嬤嬤丫頭們見了,忙迎上去接了過來,將他就近安置在了外屋的軟榻上。
孟騏是陸彥軒的副將,她之前也見過幾次,說來也算是半個熟人。
\"將軍喝多了,勞嬤嬤們好生照看。\"他朝著身邊的嬤嬤們輕聲交代,下麵的人連忙應下了。
新婚之夜,外人自是不能久留新房,孟騏見陸彥軒被安頓好了,也就放心離去了。轉身出門時,他卻是有意無意地朝內室看了一眼,恍惚間,惠然聽見了他的一聲輕歎。
隔著蓋頭,她低順著眼,假裝沒瞧見。
他與陸彥軒是多年出生入死的交情,陸彥軒性冷,不多相信人,身邊親近的人也就孟騏幾人,想必關於這門婚事,他可能也是多少知道一二。
如今他歎氣,也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