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陸彥軒又一杯酒已下肚,抬眼回看惠然,手握著酒杯,又是一陣停頓。倏爾,緩聲答道,“父命難違。”
原是如此,惠然暗暗點頭,心中卻五味雜陳。簡短的四個字,竟就如此。而自己呢?
“沒成想我與將軍竟是同道中人。”一句調笑,倒是說盡了心酸。
一門婚事,竟是兩方都心不甘情不願。所幸的是,二人如今還能和和氣氣的言談。
“既是如此,惠然願與將軍自此相敬如賓。”未等陸彥軒反應,惠然已執著酒杯站起身來,素腕一抬,敬向了陸彥軒。四個字,卻是道盡了疏遠。
陸彥軒看著她飲下了那杯酒,自己的酒杯握在手中卻是遲遲沒有反應。房裏再度陷入了沉寂,良久,隻聽他沉聲歎了口氣。
“你不該回來。”
惠然明白他的意思,倒是一笑抿之,“事已至此了。”
烏瞳漸深,他並未起身,不過手中一帶,仰首也是一杯,算是應下了。但桌下藏著的另一隻手卻是握成了拳頭,青筋暴起。
第二日,奉茶敬公婆的禮節卻是少不了的。
惠然一早便在丫頭嬤嬤的簇擁下,隨著陸彥軒到了東堂。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兩人一路上一前一後,卻是真正的相顧無言。
想起這兩日的種種,惠然不由得嘴角輕扯。而昨晚的洞房花燭夜,還真是應上了那句相敬如賓。一杯酒敬過,房裏就陷於沉默,窗外蟬鳴不斷,襯得屋內更為淒靜。深夜之時,房外燈火通明,新房內龍鳳燭台明滅,他闔衣而眠,睡在外屋,她輕卸鳳冠,躺在內室。
今早丫頭嬤嬤們進屋時,他早已起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脫下的喜服就讓他揚臂扔進了內室。惠然起身時,卻是渾身無力,這一月多的顛簸著實折騰,再加上自己久未沾酒,僅是一杯也有些暈迷。她睡眼惺忪緩緩撐起,下床時沒多注意竟險些踩空,多虧了宛冬在一旁扶著自己。
這一跤摔得倒是清醒了不少,看著滿屋的丫頭嬤嬤也都正瞧著自己,倒是有些尷尬。本想出言解釋兩句,但見眾人卻是抿嘴看著她,別有深意的含笑不說話。
惠然一時反應不及,轉身看向宛冬,但見她也一臉探尋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登時明白過來,張開的嘴急忙又合上,這話一出口怎麼說都是空解釋,由她們想吧,否則丟人可就丟大了。
簡單的挑了件素雅襦裙,頭發以碧簪輕輕一挽便就不多裝飾,穿戴完畢,出門時陸彥軒一襲青衫已等在一旁,束發加冠,倒是更顯清俊。眾人的注視下,惠然也隻能靠了過去,雖說不上羞赧但好歹還會尷尬,直到抬頭看他時,迎上了冷峻的眉目,才回過了神。不由得暗自嫌怪自己,一事未有,何顧其他。
見了公婆,自是要改口,陸彥軒麵不改色的拂袍一跪,惠然便也隨著他跪在了堂前,一前一後地奉上了兩杯茶。
陸老爺陸兆昌儒雅隨和,一派溫潤的風度自是不凡,陸夫人肖蘇雲端麗柔美,舉止間也別具一番風韻。二人坐在高堂之上,見著眼前的媳婦,清麗脫俗,沉靜守禮,自是十分喜歡,想著今後便能有人伴在陸彥軒左右,仔細照顧,更是安心了不少。
“快起來吧,不要拘禮。”敬過茶後,肖蘇雲連忙將惠然扶起,眼覷著一旁的陸彥軒神情冷漠的竟隻顧自個站了起來,不由得蹙起了眉頭。陸兆昌在一旁也察覺出來,慈善的眉目卻是一沉,“雲舉。”
青衫長立,陸彥軒立在一旁並不應聲,看著肖蘇雲與惠然站起身來,才做出反應。俊麵一抬,他不迎不懼的看向陸兆昌,隻作清冷出聲,“我明日便回府。”簡明扼要的口吻,不帶半點商量的語氣,隻像是知會一聲罷了。說完轉過身便大步邁出揚長而去,留下了剛起身的惠然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以。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惠然剛站起身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到發現事情不對回頭看去之時,陸彥軒早已大步跨出院門,隻留下一尾衣角任其飄去。她轉過身麵對著堂前一臉慍色的陸兆昌與同樣呆愣在原地的肖蘇雲,不知如何是好,想來自己剛嫁過來還有許多事未能知曉,也隻好尷尬的扯嘴笑笑,福了福身,便追隨著陸彥軒的身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