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學 王珍珠。
蘇東坡說:“好風如水,明月如霜,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泄露,寂寞無人見。”那麼是不是所有的清景旁邊都站著一位寂寞人呢?或者說,隻有在寂寞人的眼中才會有清景出現?我是不怕寂寞的人。我甚至覺得寂寞有時是一種武器,因為它讓我倔強,讓人沉默,而沉默是對別人最殘忍的拒絕,它意味著不屑。在寂寞中呆久了,人就有些變了,心靈蒙上了一層古銅色的滄桑,無論用怎樣的快樂都揮之不去。有時會覺得“不勝寒”,之後卻又笑著搞不清自己是處得太高了還是太低了;曾經說過“發隨情而生”,但我遭遇了我的愛情卻再也留不起那如雲的長發,於是也笑自己--你這隻說不做搖擺不定不守信用的女生。清瘦的臉在短發中悠悠地笑,很飄浮,抓不住。
我常常看到真誠的付出卻換回了戒備的回報,這種戒備給人屈辱。誰說惺惺相惜,在更多的時候,相似的心靈往往會淪為對手。對低於自己奪不走自己光彩的人往往會友善有加,但對於本該成為“知音”的人,卻施以或明或暗的傷害。因為一枝獨秀顯然比各有千秋要好。這是人的小聰明,可笑!如此,隻會使自己在這個城市中找不到可以契合相交的心靈,親手把這個城市變成了“空城”。
人是天性寂寞的動物。善於給自己製造孤獨。
我今年將要二十歲,一個在幼時的我看來很老的年齡。我在這個年齡頗有魄力地談了一次戀愛,這或許是在這個年齡應做的事,但我瞞著父母,因為在他們眼中,我還是個孩子,他們會不放心。一個二十歲的很老的孩子。但我們這群二十歲的孩子都還在執著地經營著自己的愛情。並且也都很聰明地瞞著自己的父母。想起自己的年齡,同屋的女孩說:“二十歲的女性不能稱為少女了,少女應該再小一點,二十歲叫什麼呢?叫‘女青年’!”。我的天,我應該被稱為“女青年”嗎?我竟然已不是“少女”了嗎?嗬嗬,千年同一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我的那群調皮搗蛋的夥伴們都已有了自己的愛情,稍大一點的已築起了愛巢。我也真真切切地覺得情感是圍城,不是錢鍾書先生筆下的那個圍城,而是一座築有高高圍牆的城堡,隻圍住了兩個人,隔開了其他所有人。一座座獨立的城在愛情與愛情之間矗立,擁有愛情的同時失去了廣闊的天空,擁有了兩個人的寂寞。我和我的朋友都被圍在了其中,另一種真實的情感一一友情在高過圍牆的天空處遙遙地招手--友情也寂寞……
這是人的必然性,每個人或許都有過午夜夢回的時候,心中也都渴望會有人心疼黑暗中那一雙孤獨的眼睛。但天亮之後,夢就會變得很遙遠,心就會變得很堅強,渴望也會變得很模糊,直到下一次夢回,然後再夢醒,然後再放棄,如此循環,寂寞與心悸被心的惰性與遷就扔到了角落。人說,姑且如此吧。
我善於姑且從事,常常自己向自己妥協。在天氣很好的時候拉起窗簾蒙頭大睡。那天,在暴風雨到來之前,我走了出去,天空變成了青灰色,很低很低,我站在那兒仿佛伸手就可拽下一陣雨來,那裏是一片荒地,茅草連綿很是開闊,讓人心胸也遼闊似天。突然一聲炸雷,天地相交之處湧上一層亮色,是那種古帝王用的明黃色,它使鋪天籠地的青灰色驟然之間變得毫無分量。我的白裙子隨風揚起,我想象自己是隻白蝴蝶,在這樣一種奇特的色彩中展示我的美麗,比春光明媚晴空萬裏時更好。我在如此的清景中陶醉,便把清晨淩駕於了美景之上。
於是,笑對清景。於是,笑對寂寞。
原載河南大學《鐵塔湖》2002年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