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師範大學 蔣巧。
很小的時候,我便憧憬著江南的水鄉,有一丁點兒天真,一丁點兒幻想的幼稚,水鄉自然是多雨的。“雨恨雲愁,江南依舊稱佳麗。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想想,一個人撐著油紙傘,走在雨中,雨,密密地斜織著,而或淡淡的幾滴,幾點,清脆地落到傘上,順著傘骨吱溜一下,滴到青青的石板,路上,再濺回到空中,是清亮的一顆。夜涼人靜時,隔窗聽雨,雨聲或緩或急,和著清風,逗引著斑斑竹葉沙沙作響。在煙雨蒙蒙的小巷中,那位丁香般結著愁怨的姑娘,踏著鄰家屋簷下丁冬的聲響,攜著煙靄中朦朧的翠色,裹著裙擺下習習的風,緩緩而來,又緩緩而去。
水鄉的景小巧,精致,平和暢達,是農家小院內的閑適,不張揚,隨和而寧靜,小橋流畔的人家,晴日裏,舟兒在垂柳蔭間緩泛,隻聽得櫓聲咿啞,長長的青石板路底下,流水淙淙地作響。水鄉的美,嬌小、嫵媚、古色古香,那綿綿絮絮小雨中的小巷,那長滿青苔,厚重卻潮濕的城牆,以及那青石板路,都銘刻著歲月的流痕,浸滿著人世的滄桑。多年以後,也許這一切的一切都消逝了,也會隻有那不解風情的小雨,依舊依舊地下。濕濕的,潮潮的,讓記憶的酒釀更顯醇香。
月夜,站在古樸的樓閣上,透過精致的鏤窗,一邊人來人往,市井繁忙,是塵世的喧囂,一邊小橋流水,搗衣聲聲,月影揉碎的溫柔,是仙境的迷蒙。
船,是水鄉寵愛有加的小孩兒,單純,活潑,一刻也不得閑,河流載負著他的理想,一會兒是嫻靜少女,獨自閑憩在一旁,靜看一水的波幻,靜聽遠近的音籟,伴著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一會兒隻是背負行囊的少年,風風火火,來去匆匆,竹篙和流水一起奏響歡快的鼓點,劃出一道道酣暢淋漓的弧線。
橋,是水鄉的風韻,是水鄉的亮色,也是水鄉的靈性與氣質,在小城人的心目中,那一座座已浮滿青苔的石橋,已是古城現代的一種頗具古典的裝潢,有如古琴上的一根粗弦,能奏出古樸單純的樂調。站在橋上,望雁從南飛,看夕陽西沉,聽漁舟唱晚,總會憶起久違的悠閑,暫卻心中的疲憊。
樸素、親切,持家有道的老婦,也許還在趁著早晨蒙蒙的霧氣,到河邊浣紗洗菜,年邁,持重,卻又風趣的老翁也許還在夜晚的巷口,伴著小孫孫,講曾經爛熟於心的傳說,我也許還在夢境中勾畫著水鄉的圖。
原載北京師範大學《北樓文存》2002年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