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的隊伍越行越遠。
我隱在夾道的人群中,遠遠望著騎在馬背上的俊美男子,然後微微歎氣。
人是追上了,但我如今這樣子,實在無法出現在曲臨淵麵前。
修行之人最忌的就是妄動情念,怪隻怪我一時大意,遭了法力反噬,差點墮入魔道。如今雖然勉強抑□□內的魔性,但十多年修為已毀於一旦,一張臉更是……慘不忍睹。
我伸手壓低紗帽的帽沿,轉身欲走,卻恰巧與迎麵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不經意的低眉,四目相對。
而後,就見那人的眸裏迅速升起恐懼。
“妖……妖物……”幾乎是驚叫出聲。
我心下一凜,怕引來什麼騷動,隻好飛快的出手,直接敲暈了麵前之人。往四下掃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到自己後,才悄悄退出了人群。
那一張臉……便是我自己見了都覺得惡心,也莫怪旁人要害怕了。
苦笑。
我如今這容貌,果真是寸步難行啊。
心裏雖這樣想著,卻仍去市上買了匹馬,尾隨在迎親隊伍的後頭,一路西行。
曲臨淵這次去西梁,排場本就大得很,因而一路上走走停停的,速度極慢。
我小心翼翼的跟著,前後也不過差了百步的距離,卻是猶豫再猶豫,遲遲不敢見他。
總覺得有些害怕。
怕他會認不出我來,怕他見了自己的臉,一樣會驚叫出聲。
於是,一拖再拖。
待到第三日的時候,曲臨淵一大早就由馬車裏探出身來,倚著車門坐了一會兒。
遠遠望去,那一張俊顏上不見任何表情,僅眉間多了幾分倦意,全不若往日的風流倜儻。
我在旁看著,隻覺得陣陣揪心。
他心裏是如何想的,我怎會不知?便是斷腸碎骨,也及不上這相思的苦楚。
隔了許久,曲臨淵忽然悠悠的歎了口氣,由懷裏掏出樣東西來,用力擲了出去。然後就見他憤恨的咬了咬牙,飛快的念出一段話來。
我離得有些遠,看不真切,卻依稀可辨出“長離”這兩個字來,心頭微愣,竟莫名的在意著他方才扔出馬車的東西。
因而幹脆翻身下馬,走進了道旁的林子裏,憑著記憶找尋了起來。
最後,我在湖邊的草叢裏發現了一團揉皺的宣紙。
那紙上似寫了字,展開一看,卻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筆跡:
大病已愈,特辭,勿念。
落款處寫得正是我自己的名姓。
我呆呆的立在原地,許久,才憶起自己被虎妖抓傷那會兒,曾在曲臨淵的府上住過一陣子,後來想告辭的時候卻尋不著他的人,隻好留了封書信。
如今,那張紙早已皺得不成樣子了,卻不見半分破損,惟獨“長離”這兩個字暈了水,似有些模糊了。
信裏不過短短八個字,我甚至連自己是何時寫下的都快忘了,怎料,他竟然……時時刻刻帶了在身邊。
我閉了閉眼睛,感覺嘴裏多了一絲苦味。
這幾許深情,我如何及得上?又怎麼還得清?
正想著,樹叢後頭突然傳來奇怪的響動,我反射性的將那一紙書信塞進袖中,隨後就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出現在了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