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寬廣的官道上,一輛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著,嘚嘚的馬蹄聲倒打破了塞外夕陽落下時候的空曠孤寂之感。
趕車的是個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一張臉上盡是憨厚,眼角藏著些舟車勞頓的倦怠之氣。然而,
他仍是眯著眼熱情地答著馬車裏的人的問話。
“榮叔啊,咱就快到中原了吧?”那聲音聽起來甜美清脆,應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是呀小姐,快了!”被喚作榮叔的男人答道。
“我聽說、說是中原的男子都生的十分俊,這話可是真的呀?”靈動的嗓音裏透著絲好奇和女兒家特有的嬌羞。
“嘿嘿,這個...真不好說。凡事總有個對立的嘛!不過我聽二少爺說啊,那中原..江湖兒女眾多,那些個劍客呀,少俠呀,可不都一表人才、風流瀟灑的!
“哼!爹爹偏心!總讓二哥出去玩,我就得在家學這個學那個,真是無趣!”
“小姐您也別怨老爺,江湖險惡,您年紀又小,老爺自然是不放心的。這不,您一到十七歲,老爺不就讓您出來長見識了嘛!
那少女語調嬌憨,惹人憐愛,並不是蠻橫無禮之人,榮叔沒個兒女,也是將其當作親閨女般疼愛,平日裏都是能多照顧便多照顧一點。
天空愈發地昏黃,遠處人家的炊煙直直升起,似要刺入那雲霄深處去。大漠荒涼孤寂,卻有個更大的特點,那便是分明。大漠的雲是雲,風是風,沙是沙,酒是酒,不拖遝,不纏綿,鮮明而直接。身處大漠,便使人胸襟開闊,豪氣滿懷。
榮叔仍是不緊不慢地趕著車,少女絮絮叨叨同他說了一路的話倒也累了,倚在車裏沒說話了。偶爾一陣雁鳴,空曠而清爽。
忽然,榮叔略顯迷蒙的雙目陡寒,一絲警覺於眼中浮現,左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韁繩,似有什麼危險正在臨近一般。
他直了身體,耳目更加清明,遠遠地看見一匹馬正迎麵飛奔而來。
那馬通體雪白,四蹄翻騰,矯健如飛。
少女似也感到寧靜被打破,掀了車簾問道,“榮叔,有人過來了?”
一張清麗秀雅的臉露了出來,少女一雙眼睛又大又亮,似有盈盈水波流轉,確然是個美人胚子。
榮叔憨厚的麵容上竟有一絲淩厲,聽到少女問話,方斂了神色,左手亦放鬆下來,開口道,
“是的小姐,一個男子正騎馬朝這邊來。”
“是嘛?會是中原來的嗎?”少女竟完全撩起簾子,伸出腦袋往前張望。
這時,那一人一馬已離得近了。
榮叔眼力本是極好,直視過去,心下卻駭然。
那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容貌生的極是清俊,但那張臉上更出眾的卻是一雙眼:清幽冷冽,似古井一般深不可測,又黑又亮,如融了月光。唇薄卻緊抿,呈現一道銳利的弧線。那人身形瘦削挺拔,如同一把冷冽清傲的古劍。
然,讓榮叔駭然的卻不是這副驚人的容貌,而是那年輕公子身上所散發的氣勢。榮叔跟隨少女父親之前也是個老江湖了,手上亦沾過不少鮮血,後來厭煩了殺戮紛爭,決心退隱江湖過過清淨日子。未想機緣巧合之下被一個姓江的富商救了一命。江天雲沒有商人的奸詐,虛偽,倒像江湖人一般至情至性。榮叔索性在江家當了管家。那少女名喚江衾,乃是江天雲的女兒。榮叔自以為僅僅在氣勢上就能讓他這個老江湖心生警戒的怕也隻是少林玄德大師、武當嶽門道長那樣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卻不曾想到眼前這青年竟在百步之外就給他以氣勢上的絕對壓迫,如同上古神兵一般冰冷凜冽,不容忽視。如何能叫人不驚駭!
那雙幽深莫測的眼裏波瀾不驚,似是完全未看見這輛馬車一般,目不斜視地從一旁飛奔而過。
他這樣的態度本是傲慢的,但旁人瞧著卻自然至極,仿佛這個人本就該有雪一般清傲孤冷的性子才對。
待那青年離得遠了,榮叔聽見自家小姐憋了許久才吐出的一口氣,“呼!榮叔榮叔,方才哪位公子是中原人嗎?”語調不可謂不激動。
榮叔倒沒看見那公子有什麼外族血統,點頭道,“嗯,確是中原人。”
“唔原、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神仙般的人物啊~”少女驚歎道。
“哈哈!的確是神仙般的人物!”想起方才那人的一雙眼,榮叔也不禁慨然,他見人無數亦不曾遇見過這樣標誌的人兒,更何況是小姐這樣涉世尚淺的人呢!
“夜深了大漠裏該是多狼群了,也不知那位公子這樣玩還往大漠深處趕路作甚,倒是個膽大的人呢!”少女自言自語道。
榮叔一笑,沒說話。
小姐啊,那個人的身手我都是一點底都沒有喲,你又何須擔心呢!
夜這才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