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女人部落(10)(1 / 2)

那個年代文化人雖然也窮,卻有著很高的社會地位,無論走到哪兒一說你會寫兩句歪詩,大家立馬就會高看你一眼,投來崇拜目光,所以,隻要敢拿起筆寫兩句詩的人,總是覺得自己崇高於平常人。文化界自然也有他們的很多理由聚會,自古文化就需要交流的,“嶽麓書院”的形成,不正是一批文化大師們創下的偉業嗎,那是最高文化人相聚的先地。前有古人後有仿者,當代文化人也要自己把握好時機,接二連三的相約著開這樣那樣的筆會、詩歌會。這次是在W市所屬的一個風景秀美的縣裏開,此縣坐落在大別山脈,是我國不多見的將軍縣。舊社會也是最窮的地方,窮則思變,又有著三麵環山的天然屏障做依托,在戰爭年代山大林密好隱藏,於是就湧現出一大批革命追隨者。因為風景好,又有天然的溫泉,當地政府就開發了礦山溫泉浴廠,旁邊又建了溫泉賓館等一些配套服務項目。文化人最懂得浪漫也最愛浪漫,當地文聯做東,就在這裏設了會場,下通知,通知本市有潛力有影響的一些小青年參加。韋民過去和現在都有所成績,自然在邀請之列,金燦燦則是剛發現的人才,文聯也不會忘記她。

接到通知後,林主席要求一起走,但是韋民有個案子在搞調查,隻能推遲半天才脫開身,林主席就先走了一步,第二天韋民正匆匆忙忙往車站趕,車站每天隻在早晨和下午兩班的客車,他卻發現金燦燦也在車站,手裏提著個包像是出差的樣子,韋民忙走過去叫:“金燦燦,你要去哪?”

“你呢?”她狡黠地答非所問看韋民。

“我要去N縣開一個詩歌筆會,你……”

“我能跟你一起參加嗎?”

“這,我不好做主。”韋民為難地有些不好意思說。

“別怕,我的韋先生,林主席通知我去參加會的,與你無關,這下你不為難了吧?”

“你小丫頭,在故意逗我啊。不是說昨天下午報到嗎,你怎麼沒走?”

“你不也沒走嗎,我想跟你一起走,犯法嗎我的檢察官先生?”

“你嘴裏藏著刀子,隨時準備殺人。”

“哎,你以後不準小丫頭小丫頭的跟我說話啊,你才比我大幾歲,就美的你跟個老夫子一樣了?”

“當你大哥哥沒問題吧?”

“好啊,以後我就叫你韋哥了,這還像點話。”

“像畫貼牆上,丫頭片子。”

“哈……上車吧,別打嘴皮子官司了。晚了就沒車了。”

車上路後,由於N縣是比較偏僻的小縣城,路況很不好,總是搖來晃去讓座車的人不能保持靜止狀態,相熟的人嘴裏天南海北的談天說地都很興奮,大有相見恨晚之勢,燦燦輕歎一聲,韋民問怎麼了,她笑而不答。也不知是司機不注意開車還是燦燦故意東倒西歪,總是一會兒歪過來直到韋民懷裏來,緊緊地靠住他。年輕人離得近了,話又投機,難免會生出情來,燦燦那一眼一眼的媚笑,有時說到高興處還高抬粉拳輕輕打韋民,韋民雖心裏癢癢卻不敢輕舉妄動。

報了名,各自找到房間又拿好日記本,偷偷地從後門進到會場,選了最後排坐下聽課。說是在聽課,兩個人並沒斷了竊竊私語,要麼就是寫在紙上給對方看,總覺得有話說不完,特別是韋民,他與燦燦在一起有著一種輕鬆快樂的感覺,可以沒有一點拘束,滿身都放鬆敞開的感受,一切雜念都不在腦子裏。

晚飯後,他們也不與大家摻和,不約而同地走出招待所大院,燦燦說:“咱們熟悉熟悉附近的環境吧?”

“為了你的安全,甘願做你的保護神。能做個護花使者,當是天下最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

“又貧嘴。”

“韋民。”

韋民正在等著鬥嘴呢,卻聽到燦燦這麼叫他,聽聲音有些不對勁,忙抬頭看時,燦燦卻是淒淒地眼神滿含熱淚在看他。他有些不知所措,忙走近一步問:“怎麼了,哪不舒服嗎?”

“我的心不舒服。”

“你有心髒病?”

“你啊,是故意不懂還是不想懂?”

韋民這才覺得事情嚴肅性,他站住再也不敢動了,隻得抬頭繞過燦燦向遠處看去,嘴張了張還是沒發出任何聲音。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你願意說我洗耳恭聽。”

“你也聽到了,那天林主席介紹說我的父親是中央舞蹈學院畢業的,因為被打成右派下到南明市來,他來時是個二十歲的小青年,回去的希望太渺茫,自然就在當地結婚生子。媽媽是一個內向愛靜的傳統女性,開始認識爸爸覺得愛動愛跳很新鮮,雙方互相性格給予彌補就產生了愛慕。可是過日子比樹葉還稠,久而久之矛盾就產生了,誌不同趣難投,自從有了妹妹後,他們就無法見麵,見麵除了吵架就沒話說。一個說對方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古董,一個說對方是沒正經不務正業的浪蕩公子,我就是在這種辱罵譏諷下長大的,他們打架時我常常嚇得渾身發抖,隻好跑到外婆家不回來。在我十五歲時,他們都不願再吵下去,就離婚了,我雖然判給了爸爸,人卻天天還是在外婆家,隻是每個月去找父親要生活費。繼母表麵假情假意做個樣子給爸爸看,私下卻總是想法刁難於我,常常在爸爸不在時,皮笑肉不笑地說些風涼話,說爸爸給我的生活費在桌上放著讓我自己拿,意思就是讓我快點滾,我不想見她就拿了錢轉身離開,回去一數卻少了十塊,本來隻有三十塊都是五元值的票麵,姥姥讓我回去問一下,是不是我在路上拿丟了,可我明明放在兜裏動也沒動過怎麼可能丟十元呢,隻得硬了頭皮回去問,於是繼母撒起潑,說我跟爸爸告她瞎狀,爸爸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了我一巴掌,罵我像我媽媽一樣小市民,我那時真是恨透了他們,同時也恨母親,恨他們為什麼要生下我。直到我大學畢業,父親托人給我安排了現在的工作,才算徹底脫離這種恐懼的家庭氛圍。”燦燦說著淚水不覺流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