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本來也堅如岩石,但此刻,也不知怎地,竟連心底最深處都震動了起來,宛如一湖靜水,忽然起了無數的漣漪。
他從來也未想到,自己竟也會有這種感情。
但他卻隻是閉上了眼睛,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林仙兒道:“還不到三更。”
阿飛又掙紮著要坐起來。
林仙兒道:“你……你想到哪裏去?”
阿飛咬緊牙關,道:“我絕不能讓他們將李尋歡帶走。”
林仙兒道:“但他已經走了。”
阿飛“噗”地倒在床上,汗如雨下道:“你說現在還沒有到三更?”
林仙兒道:“現在是還沒有到三更,但李尋歡昨天淩晨已走了。”
阿飛失聲道:“昨天淩晨?我難道已昏睡了一天一夜?”
林仙兒用一條淡紅的絲巾輕輕擦拭他額頭上的汗,道:“你傷得很重,除了你之外,隻怕沒有別人能挨得住的,所以你現在一定要乖乖地聽話,好好地養傷。”
阿飛道:“但是李……”
林仙兒輕輕掩住了他的嘴,道:“我不許你再提他,因為他的處境遠不如你危險,就算你要救他,也得等你養好了傷再說。”
她將他扶正在枕上,道:“你放心,心眉大師既然說要將他帶到少林寺去,那麼他這一路上就絕不會再有什麼危險的。”
李尋歡斜倚在車廂裏,瞧著對麵的心眉大師和田七,似乎瞧得很有趣,忽然忍不住笑了。
田七瞪著他道:“你覺得我們很滑稽?”
李尋歡悠然道:“我隻是覺得很有趣。”
田七道:“有趣?”
李尋歡打了個嗬欠,閉上眼,似乎要睡著了。
田七一把揪住了他,道:“我哪點有趣?”
李尋歡淡淡道:“抱歉,我說的不是你,世上雖然有很多人都很有趣,但你卻是例外,你實在無趣極了。”
田七臉色變了,瞪了他半晌,終於緩緩鬆開手。
心眉大師一直都好像沒有在聽他們說話,此刻卻忍不住道:“你覺得老僧很有趣?”
他這輩子還沒有遇見過一個說他有趣的人。
李尋歡又打了個嗬欠,懶洋洋笑道:“我覺得你有趣,隻因我還未見過一個坐車的和尚,我總認為出家人既不能騎馬也不能坐車的。”
心眉大師居然也笑了笑,道:“和尚也是人,不但要坐車,還要吃飯。”
李尋歡道:“你既然已坐在車上,為何不坐得舒服些,我看你這樣坐著,總忍不住以為你長了痔瘡。”
心眉大師臉色也沉了下去,道:“你難道想我塞住你的嘴?”
李尋歡道:“你若要塞我的嘴,我建議你用酒瓶,最好是裝滿了酒的酒瓶。”
心眉大師望了田七一眼,田七的手緩緩伸到李尋歡的啞穴上,悠然笑道:“我這隻手一按,你知道就會怎麼樣?”
李尋歡笑了笑,道:“你這隻手若一按,就聽不到很多有趣的話了。”
田七道:“那麼就算我……”
剛說到這裏,他的手還未按下去,突聽健馬一聲驚嘶,趕車的連聲怒叱,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車馬奔行甚急,此刻驟然停住,車子裏的人都不禁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腦袋幾乎撞在車頂上。
田七怒道:“什麼事?難道你們……”
他的頭探出車窗,嘴就閉上了,臉色也變了!
積雪的道路旁直挺挺地站著一個人,右手拉了馬轡頭,健馬長嘶跳躍,他的手卻如鐵鑄的,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