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較大的石室，裏麵有一塊玉石屏風，屏風前麵有一張大八仙桌，兩邊有兩張太師椅，再往下，兩邊各放著四把椅子，椅子隻見都有小茶幾，上麵放著茶壺和茶杯。
大蛇用尾巴纏住子都，把他放在下手的一張椅子上，然後退到了他的身後盤作一團。
子都伸手摸了摸茶幾上的茶壺，果然是熱的。他喝了石槽裏那一點水之後便不再有煩渴之感，隻是那水太少，他怕等會兒再渴，便端起茶壺倒了一杯，端起茶杯，一邊喝，一邊打量著室內。
四麵牆壁上光溜溜的，什麼裝飾品也沒有，隻有幾個羊角燈，發出暗淡的光亮，石室裏除了那個大玉石屏風，就隻有這些桌椅和茶幾，樣式都很普通，而且有很多地方都掉了漆，露出裏麵暗黃的木頭，看來主人不是一個愛享受的人。
等了好一會兒，小童還沒有回來，他的師父也沒有現身。子都有些不耐煩，回頭看看大蛇，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大蛇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在示意自己不要說話，便住了口。
他靜靜坐在椅子上等著，不知怎麼總覺的有個人在看自己，四下望了望，除了大蛇之外，並沒有一個人。但是那種感覺並沒有消失，背上癢癢的，就像是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的脊背看，很不自在。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塊玉石屏風上，感覺它有些不大對勁。先前進來的時候，他是那種奶白的顏色，光滑圓潤，現在變成了一種灰白色，而且上麵好像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在屏風上緩緩的地遊走。
子都正在看得出神，忽然屋裏響起一陣哈哈大笑。
這笑聲來得相當突兀，子都毫無心理準備，嚇了一大跳。那笑聲甚是蒼老，但中氣充沛，聲音甚是洪亮，良久方歇。
子都四下裏看了看，隻見那個黃衣小童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玉石屏風的一邊，除他之外並沒有別人。卻不知這笑聲是誰發出的，也聽不出聲音來自哪裏。
那蒼老的聲音笑罷，道：“沒想到我守在這黑暗陰冷的歸藏洞底，苦苦等了一百多年，最後等來的竟然是一個殘廢。”
說完了這一句，笑聲又起，隻是這一次笑聲裏殊無歡愉之意，全是蒼涼自嘲之音。
子都心下疑惑，這人是不是瘋了？說什麼在這裏等了一百多年，聽他聲音，再老也不過五六十歲，難道是老糊塗了？看那黃衣小童，卻見他一臉的莊重，垂首肅立，目不斜視。再回頭看看大蛇，大蛇的頭頸也是很挺立不動。看樣子這個發笑的人就是小童的師父。
蒼老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停止發笑，沉聲道：“這都是命。這樣也好，殘廢對殘廢，誰也不用笑話誰。”
子都想，這人說殘廢對殘廢，一個殘廢是我，另一個殘廢卻不知是誰。看小童的樣子，健康的很。難道，另一個殘廢就是這個說話的人？卻不知他為何成了殘廢，在這玄冥洞底等什麼，最終等來的卻是雙腿斷折的自己。他對我似乎很失望哩。
蒼老的聲音道：“騰蛇，這就是你給我帶來的人，你覺得他就是那個繼承老夫衣缽的人嗎？”這句話是衝著大蛇說的。
子都想，原來它有名字，叫什麼騰蛇。回頭看大蛇時，隻見它把脖頸縮進蛇身盤成的圈裏，隻露出半個頭，樣子似乎很是惶恐。
蒼老的聲音接著道：“且看他有什麼特異之處再做決定。”聽了一下，繼續道：“娃娃，你今年幾歲？學過什麼本領？”
子都知道這句話是問自己的，便答道：“我今年十二歲，從沒有學過什麼本領。”
蒼老的聲音輕輕道：“這樣也好，省了我很大的麻煩。”他接著道：“你是哪裏人？”
子都道：“我是介山人，不過我已經離開家好久了，現在住在一個叫善獸穀的地方。”
蒼老的聲音道：“善獸穀？那是個什麼地方？”這句話又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子都。
子都道：“那時一個大山穀，裏麵到處都是森林，有很多動物，大象，犀牛，山羊，野馬……還有鹿王洞。”
蒼老的聲音打斷他道：“人呢？那裏有什麼人？”
子都道：“人？哪裏沒有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