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舉著那柄斧頭轉過身來,看到兩張驚訝的麵容。
明夷的驚訝是那種想笑卻又不敢笑的驚訝,沒想到師弟在滿是寶物的屋子裏轉了整整一圈,最後卻選中了一把砍柴的斧頭,看那斧頭的模樣,儼然就是普通的斧頭,黑黝黝的沒有一點起眼的地方。看樣子可能是誰順手放在門後的。
明夷是個很有心計的人,打這件石室門打開的那刻起,他雖然處處顯得恭謹謙遜,實際上早就在暗中觀察,再加上平時從師父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了那把曳影寶刀,很快就在壁龕裏發現了它,然後再裝模作樣地挑選一番,最後才拿起那把刀。
他便麵上顯得從容自然,其實心裏十分的緊張,既怕師父看出自己的貪婪,又怕師弟搶到自己的前麵將刀拿去。所幸子都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似乎對每一件兵器都感興趣,自己終於如願以償,從容拿到那把心儀已久的寶刀。
一旦自己的願望實現,他的心不在狹隘,開始真誠希望師弟也能夠選到一件神奇的兵器。沒想到師弟從頭至尾,看了那麼多的好兵器選,最後單單選中了這把其貌不揚,毫無靈氣的破斧頭。他想笑,卻又不敢笑,回頭看看師父,希望師父能開恩,允許師弟再選一次。
隻見師父滿臉驚異,殘缺的麵部肌肉不停地跳動,僅有的一隻獨眼裏放出了光彩,而且這種光彩變幻不定。他隱約感到這把斧頭並不簡單,師父再看到自己用過一輩子的曳影時也沒有如此的激動。
過了一會兒,展如恢複了平靜,目光從斧頭移到子都臉上,道:“這是你選的兵器?”
子都看不出師父問這句話時是什麼意思,有心想說不是,就在這時,斧柄上又傳來了那股涼陰陰的氣息,這次不想第一次,不是霎時傳遍全身,而是慢慢地在身上遊走,不論走到哪裏,都讓他感到新奇和舒坦,仿佛在有意給他按摩似的,心裏一猶豫,不是兩個字就又咽了回去。
展如見他不說話,臉上神色變幻,顯然是在猶豫,又問了一句:“你看中了這把斧頭。”
子都終於點點頭,道:“是,師父。弟子看中了這把兵器。”
他說這句話時,那股涼氣正行到他的胸口,忽然連著顫動了兩下,似乎很是高興的樣子。子都不由得啊的叫出了聲。他自覺失態,抬頭看著師父,為了掩飾自己,便又重複了一遍:“弟子很喜歡這把兵器,請師父賞給弟子吧。”
那股涼氣似乎是故意跟他搗亂,他說完這句話後,突然加快了遊行的速度,在他的全身各處亂竄亂顫。子都強忍著麻癢,總算沒有再叫出聲來。他在心裏暗暗祝告,小斧頭,你不要再搗亂了,要是不聽話,我就不要你了。
說也奇怪,他在心裏剛剛說完這句話,那股涼氣忽然安靜下來,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
子都心裏樂開了花,再也沒有什麼猶豫,看著師父,等待回答。
展如看著子都手裏的那把斧頭,似乎陷入了沉思,好長時間不說一句話。明夷和子都不知道師父在想什麼,誰也不敢說話。子都心裏剛想師父是不是不想讓我要這把斧頭,從斧柄上傳到他身體裏的那股涼氣忽然嗖地一下,飛快從右手退回到斧柄裏去了。
展如終於舒了一口氣,看看斧頭又看看子都,道:“這把斧頭並沒有放在壁龕裏,而是藏在門後。我本來是不想讓你們挑選它的,沒想到最後還是……唉,或者這裏麵有什麼緣分吧。”
子都聽了師父說的話,瞪眼看著師父,不知師父心裏想的是什麼,既然不想讓挑,為什麼還要把它放在這間屋裏?明夷也想知道個中緣由,見子都不說話,便躬身向師父道:“師父說不想讓我們挑,又說師弟與它有緣分,弟子不懂。”
展如道:“你們當然不懂。我之所以把它藏在門後,是因為我隱約覺得……它……好像是個不祥之物。”
兩個人都吃了一驚,齊聲道:“不祥之物?”
展如道:“在我得到它半年之後,落神坊被北辰宮攻破,我最後也變成了這副模樣……”語氣中有無限的淒涼。
他接著道:“我無意中得到這把斧頭,便覺它不是凡物,他本沒有名字,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破天。得到它之後,我用盡心思,日夜參詳,幾乎將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全心全意研究它的奧秘,沒有多久便有所收獲。可是拿起斧頭演練的時候卻又不是那麼回事,多多少少總有些出入。開始以為自己參詳的不準確,於是重新從頭研究,結果跟第一次完全一樣,但是演練的時候又出現了偏差,不過這一次偏差跟上一次並不一樣,正好相反。這反而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更加刻苦地鑽研,沒日沒夜地推算,這樣一來把該做的正事都耽誤了,不僅自己原有的兵器變得有些生疏,即使在輪到我當值的時候,也是滿腦子都在想著斧子的奧秘。一晃半年過去,對斧子的研究並沒有突破,無論怎麼推詳,總是達不到完美,運用起來威力巨大,但是時不時就突然失控了。這要是跟人對敵,那可是極其危險的事情,所以雖然我得到它的時間不短,但是從來不敢用它來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