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早,吃過早飯後,便都聚集在講武堂前的大院子裏,一起用木板搭一個高台。
兩組的人這時反而顯得很親近,不像前兩天那樣緊張,大家有說有笑,你幫我助,氣氛輕鬆而熱烈,所以幹起活兒來就比較快,沒多大一會兒,便把一個一人多高的大台子搭好了。
活兒做完了,大家跳上台試了幾下,便三三兩兩離去。子都唯一的朋友在另一組,所以沒有人跟他在一起。他從扶搖台出來,站在柳樹下待了一會兒,便從圍牆外向後麵廚房走去。
子都一邊低著頭走,一邊想著下午比武的事,不知道自己的對手將是誰,忽聽有人喊道:“師兄。”
子都抬頭一看,見裴韞站在麵前,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便生硬地道:“幹什麼?”
裴韞笑道:“沒什麼,隻是碰巧在這裏遇到師兄,想跟師兄聊聊。”
子都不相信他是偶然在這裏碰到自己,說不定是有意在這裏等著自己。這小子看上去溫文爾雅,其實是詭計多端,很是陰險,不知又有什麼陰謀。子都瞪眼看著裴韞,冷冷道:“聊什麼?”
裴韞道:“我們倆都是新人,不僅功夫低淺,沒有經驗,而且從來都沒有參加過比武,不知道在比武時應當注意些什麼。所以想跟師兄交流一下,不要到時候出醜,讓別人笑話。”
子都不善作偽,遇到自己討厭的人,往往早早避開,省得見麵時的尷尬。在裴韞來扶搖台時,子都已經主動到後麵廚房幫忙,天天出去打柴,回來也隻跟方岩在後麵玩,很少到前麵去,所以跟裴韞沒見過幾回。隻偶爾在路上遇見,子都背著大柴捆,彎腰低頭往前走,裴韞見了總是提前躲在一邊,給子都讓路。
其實子都並不用那樣彎腰低頭,他也知道前麵有人,但是他就是要假裝不知道,低著頭向前硬闖,有些人差點被柴捆掛著,會大聲說些難聽話,子都也不理會,下次遇到了更是悶聲不響地往前闖。
按理說像裴韞這種對他很尊敬的人應當博得他的好感,不知為什麼,子都反而對他更是反感,甚至是痛恨。可能是裴韞的受寵讓子都更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失落,就好像自己的受冷落是裴韞的得意造成的。也可能是裴韞的儒雅高貴,讓他自慚形穢,更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低賤粗鄙。裴韞對他越是禮敬有加,子都對裴韞越是討厭。
現在裴韞提出來要跟子都聊聊,子都本來想一口回絕,轉念一想,大師兄這幾天一到裴韞,麵色便轉凝重,說這個人深不可測,不知道他的功夫現在到底怎麼樣,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看他的神情,對三師兄馬玄還不甚擔憂,對這個新來的裴韞卻是放心不下,似乎兩組人的勝負就在子都跟裴韞身上。
子都知道裴韞肯定是打算從自己這裏打探消息,自己何不將計就計,給他來個裝瘋賣傻,順勢探聽一下對方的情況,反正自己一向是一副憊賴相,即使話說的突兀也沒什麼。去想到這裏,便道:“好啊,正要聽聽你的高見。”
裴韞沒想到子都答應的這麼爽快。其實他那一組人對子都的擔憂就跟子都這一組對裴韞的擔憂一樣,子都在沒上山之前與天梯山道士一戰,早已傳遍扶搖台,雖然後來師父沒有正式收子都做弟子,子都又自甘墮落主動去做砍柴燒火的小斯,但是一旦他被允許參加中秋比武,那就沒有一個人敢小看他。
裴韞從眾師兄的言談中,知道了子都這個神秘的對手,除了師父怒鵬之外,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本領,聽說這幾天大師兄把他安排在一間大屋子裏單獨練功,這更讓裴韞疑慮增深。所以才決定找子都試探一下,他知道子都脾氣很倔,不好說話,好在自己從來沒有隨著別人嘲笑過子都,一直對他很恭敬,想來即使子都拒絕,也不至於弄破麵皮,不好收場。
子都的前兩句話可以說無禮之極,裴韞初次領教如此不識禮道之人,心下頗有些驚慌失措,已經打好了退堂的準備,沒想到子都後來突然答應,這真讓他有些出乎意料。裴韞向這斜坡上的一棵鬆樹一指道:“那邊很是幽靜,就到樹下一談如何?”
子都看看那邊,道:“好好,就依你。”說罷也不等裴韞,當先邁步向著斜坡走去。
裴韞在後麵看著子都騰騰有聲,大踏步行走的樣子,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這樣倔強的人往往魯莽,沒有什麼心計,要從他嘴裏得到什麼信息比較容易。憂的是他脾氣倔強,性情暴躁,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尊敬,一言不合,恐怕就會反目成仇。不過事已至此,已經顧及不了那麼多,隻得跟在子都的後麵,向著山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