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哥！！我不走！我要哥哥！爸爸，你快放開我！媽媽！來救我呀！哥——”
“小傑——爸爸，你要把他帶哪兒去！別走！小傑！！媽媽你別攔著我，我不要和小傑分開，我不要！”
男孩一口咬了下去。隨著一聲尖叫，媽媽撒了手。緊接著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喚，原來小傑也學著哥哥咬了一口。倆小子都掙脫了“五花大綁”，終於又將小手牽在了一起。
眼淚汪汪的兩雙大眼睛，緊攢著的雙手，兩張嘟得翹上天的小嘴裏冒出一樣倔強的話：“我們打死也不分開！”
結果他倆誰也沒被打死，卻還是分開了——爸爸生拉硬扯終於掰走了小傑，媽媽也死拖活拽最後終於把男孩摁在了地上。
兩個小鬼又捶又叫，結果還是消失在彼此的視線裏。
小文睜開眼。一如既往的平靜。
這個夢已經出現過無數次，小文卻依然不清楚是為什麼——裏麵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
重複了無數次的夢境，幾乎過一小段時間就一定會出現一次的夢境，卻是個如此陌生的夢境。
奇怪的是，除了那名叫做“小傑”的小男孩的臉十分清晰以外，其他人的臉都是模糊的。
更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個瞎子來著。小文這樣想著。
一個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樣事物更別提人的模樣的人，怎麼可能光憑想象就勾勒出如此清晰如此鮮明活現的臉龐。這也絕對不是他所摸過的任何一張臉的構造。
幸虧，這些對自己來說都不重要。賴活著都不容易的時候，思想往往也不會那麼靈活。小文總是這麼對自己說。
“你個□□！！這麼點活都幹不好？！咱家上輩子真不知道是怎麼對不住你了你這輩子來這麼糟蹋咱！你個害人精還嫌闖的禍不夠？”樓下是小文奶奶每天例行的咒罵聲。
小文摸索著下了樓。聽見無數的碰撞聲，骨頭與骨頭的，硬物與身體的，還有些是悶響的。他知道，奶奶又生氣了，在捶胸跺腳。這是媽媽告訴他的。
他避開了巨大的噪音去了書房，小心地坐到中央的真皮大椅上。熟悉地朝著左方的桌麵摸去，摸到一塊冰冰涼涼的水晶相框。
他婆娑著。媽媽告訴他，這是他爸爸唯一的一張相片。裏麵還有他，他們一家三口笑得開心極了。
光滑平整的相框摸不出任何凹凸，可是小文就喜歡這麼一直的仔細的撫摩著，他想象著笑容的模樣，跟陽光一樣的溫暖。當然，這也是媽媽告訴他的。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他緊張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十分慌亂的放回相框，逃跑似的從書桌那邊往門口走卻摔了一跤。
已經到門口的聲音急忙停住，又往他這邊快速的移動，是媽媽的味道。小文安心了。
“傻瓜，怕什麼呢，不是奶奶。”媽媽心疼的聲音訴說著她對小文滿腔的疼愛。
媽媽扶起小文，拍拍他摔到的部位：“疼嗎？”
“不疼。”小文搖頭。媽媽的手讓他很放心很開心。
他伸手，摸到媽媽的身上溫嘟嘟黏糊糊濕漉漉的。“媽這是什麼呀？”他問。
媽媽摸摸他的腦袋：“媽媽剛才去洗浴室了，弄濕的唄。”
小文又摸了摸，媽媽突然把身體挪開了。“這是媽媽的味道，”小文笑著說，“雖然有點奇怪，但是好好聞。好安心。”
媽媽的聲音有些顫抖：“是……嗎，恩，你喜歡就好。”小文覺得媽媽是被感動的。
媽媽拉著小文的手路過客廳的時候，小文都還聽見奶奶在罵著娘。
這會兒小文8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