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咋跟個炮似的？等著轟誰呢？幹嗎老板著個臉？誰跟你有仇啊還是你跟誰有仇？”小文聽見一個青年的聲音，有著青春期變聲期的沙啞。
“喂，就說你呢！那張臭臉你擺給誰看呐，笑一笑又不會少塊肉！”青年把手搭在了小文的肩膀上。
小文立刻就向後挪開了身子，卻因為動得太厲害了一屁股栽地上坐著了。
青年發覺不對勁，趕緊上前想扶起他，剛碰到小文就又被甩了開來。
“我不是壞人你別誤會！我隻是路過想來買你做的娃娃，可是見你黑著臉，就想說你這樣準沒生意。”青年好言相勸。
“不用你管。”小文冷冷地甩出這麼一句。
青年攤開手掌，湊到小文麵前使勁地晃了幾下，終於停下了。“你……眼睛——”
“沒錯，看不見的。”小文沒等青年說完就淡淡地把話接了過去。
“看不見……”青年神色一變，深吸了一口氣，小文聽見吸氣聲心裏一陣別扭，正想說我可不需要同情你要真同情我就多買幾個我做的手工娃娃吧的時候，青年開了口，“看不見就了不起呀！瞎子就有資格拽是不是？是瞎子的就該每天給人臭臉是不是？我呸！你憑什麼呀！我還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還理直氣壯的！”
小文被說地緩不過神，楞了半天，卻笑得氣喘籲籲七上八下的：“哈！哈哈……你……太有趣了……哈哈哈……”
“呃？”青年也沒摸著頭腦。
小文想說還真不知道到底是誰蠻不講理還理直氣壯的呢，可就是一個勁地笑啊笑的停不下來：“哈！哈哈……第一次……有人……這麼說……瞎子的……哈哈哈……”
“你準備把這一輩子的笑都用完了是吧，然後好繼續跟人板著張臉是吧？喘不死你，”青年從小文的攤子上挑了4個手工娃娃遞到小文手裏，“該停下了我買這4個，幫我包裝一下。”
“哈……啊好。”小文終於止住了笑。可是那大笑後的“餘震”還掛在他的臉上。
青年看了，眼睛瞪得老大的說：“你笑起來真好看！微笑的樣子特像我哥！你你你是不是就是我哥啊？不對我哥眼睛沒問題呀，可是也太像了！我是丁敏傑，我是小傑呀你不記得了？”說完一把抓住了小文的手腕。
小傑。小文心裏“咯嗒”地一震。好熟悉的名字。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過了一陣小文又回複平靜，腔調也回複冰冷：“不認識。”是不認識呀還丁敏傑呢，活這麼久就沒聽過什麼人的名字，小文心裏這麼琢磨著。在小文的世界裏，除了大街上聽到的張哥李嫂王婆陳叔周大爺以外，就隻有媽媽爸爸奶奶和媽媽口中聲聲念叨的他的名字——小文了。
“不認識？”青年很失望，“怎麼會不認識呢……我跟我哥分開11年了，你笑的時候跟他小時候的模樣一個樣兒！太像了不該有這麼像的啊……除了……”青年開始有點抽泣的聲音。
“我叫小文。我不是你哥哥。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
“曉文？你姓曉……”青年失落，又稍轉平靜，“不過，至少有一個字一樣。我哥叫丁敏文，他也有個文字，小時候爸媽就叫他小文。”
“我沒姓。”小文說的很平常。
“沒姓？沒姓是啥意思？一個人怎麼可能沒姓呢少騙人了你！”
“沒姓就是沒姓，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呀我騙你幹嗎！更何況我還沒飯吃呢！您快給錢給我吧，4個加包裝一共44塊——”說罷小文把一個大口袋直接塞進了青年剛剛因為突然的激動，過後就一直抓著小文的手腕就沒放的手裏，並攤開手掌示意給錢。
青年掏了50遞了過去，又縮了回來。“我說——咱交個朋友吧！”
“朋友”。多陌生的詞。在小文的印象當中，從小到大他就是一個人。玩伴都沒一個更別提朋友了。於是小文像被戳到痛處一般焦躁不安。他伸出的還懸在空中的手顫抖了一下。“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婆媽！快給錢！”小文突然生氣了。
青年嚇了一跳，立刻乖乖地把錢遞了過去。眼睛瞪得老大，還眨巴眨巴的。
小文聽他沒反應了呼吸都變急促了，心一軟，找了錢便說：“既然我長得像你哥，那咱也算有點緣分，何況我偶爾交個朋友解解悶也不錯。”
青年燦爛地笑了。小文雖然看不見，不過他感覺到從麵前這個人身上傳來了一股他從未感覺過的溫暖。像陽光浴，像洗澡水。小文更不知道的是，青年的笑有讓無數少女暈倒的威力。
小文這會兒15歲了。第一次有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