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周乾瓊一年正月十三,雖看不出此時的皇宮與旁日裏有什麼不同處,宮裏的人卻是心知肚明,皇上親封的宸君公主將嫁於當朝太傅莫瑾宇——或許這些她們早就了然於心。雖沒有張燈結彩,皇上皇後作陪,確實是一等一風光的下嫁,宮中的眾人無不豔羨這位年僅十五的年輕公主,卻不想,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她,走了嗎?”含香殿中,凜冽的聲音問道。宇文璟望著身側的高總管。“回皇上,公主已經安全出了宮門,這時候,怕是已經到了......”高總管心裏清楚,此時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挽救龍椅之上年輕的君王,為情所困的苦,又何嚐是自己能夠明白了的。宇文璟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道“罷了。”
死一般的沉寂。
“高漣,朕讓你盯著莫瑾宇,你可明白?”宇文璟口中不容一絲質疑道。高漣隻得恭敬地行禮,道“回皇上,奴才已經辦得妥當了。”宇文璟眯著眼睛,抬手托住額頭,靜默了一會。“皇後可是選了秀女?”高漣沒有意識到眼前這位從小時候便開始伺候的主子,會違了“不近女色”的聲名,也隻好道“回皇上,皇後的確選了五位小主,此刻正住在儲秀宮呢。”
宇文璟起了身,抖落了身上的極細小的塵埃,自嘲似的抿了唇。當初,哪怕她有一點的不願意,若是開口,他就會讓她留下來,留在宮中,留在自己的身邊。她卻不說,似乎還異常歡喜,想對著這張笑靨道些什麼,卻覺得時過境遷,一切都晚了半拍。既然她能夠不在乎這一切,自己難道就放不下,放不下什麼?若是一切不按如今的軌道運行,在一年前,她竹陌荷就該是自己的妃子,說不定如今坐於皇後寶座上的便是她竹陌荷。竹承恒縱橫官場如斯年份,卻看不透那時的局勢,好似落魄賭徒,輕易下錯了注。
“皇上,這是......”高漣見著自己的主子許久不開口,單是這麼站著,嘴角浮現著若有若無的笑,平日裏看慣了皇上的淡如水,如今看到這樣的皇上,卻是怕得久久不敢開口。宇文璟收了唇邊的笑,淡淡道“高漣,擺駕儲秀宮。”
高漣聽著宇文璟那麼說,也隻好奉承道“是,皇上。”
一幹侍從小心翼翼隨著宇文璟步入了儲秀宮宮門,儲秀宮的掌事太監立馬笑嘻嘻地把宇文璟迎了進去,低眉順氣道“皇上大駕光臨,不知......”高漣上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怒道“皇上的事兒,可還要向你一小小掌事太監稟明?”
那太監接了巴掌,臉色發青,直跪在地上磕頭,嘴裏不停道“皇上恕罪,奴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
“起來吧。”太監隻聽到皇上這一聲,才迅速起身,卻還是低著頭不敢言語,便是看不清主子的神情。宇文璟負手看著高漣。高漣才道“皇上有命,請各位小主出來見駕,你還不去辦?”
“是,是...”掌事太監嘴裏不停念叨,轉身向內廷喊道“玉冉姑姑,還不快請各位小主見駕。”說著小跑著,四周住所裏的秀女聽著這話也是張惶跑出,竟還有的扣著衣襟上的盤扣跪倒在宇文璟麵前。然,出來一位年長的姑姑不緊不慢行了禮,側身道“奴婢儲秀宮從六品順人玉冉叩見皇上。”
宇文璟也不說話,隻是打量著眼前幾個屈膝跪在地上的女子們,才不緊不慢對著高漣使了個顏色,高漣厲聲喚道“玉冉姑姑,這大早上的,小主們睡得哪門子覺啊。”
玉冉仍舊是蜷曲著身子,平靜說道“回皇上,回高公公,此事是奴婢的錯處,皇上賢德,還望體諒小主們舟車勞頓之苦,奴才們必將感恩戴德。”好一張巧嘴,如此給他帶上了一頂高帽子,卻推脫不得,若是怪罪了眼前的人,便是落了把柄在她手中,如今不是隻能順了這個奴婢的意思。
“你,很會講話,不過朕不喜歡聽奴婢對朕講謊話。”宇文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道。玉冉把頭埋得更深了,卻仍是流利說道“奴婢不敢欺瞞皇上,還請奴婢領五位小主見駕。”
宇文璟閉口沒說話,斜著鳳眼撇了撇跪著直顫的秀女們,兀自感到好笑:皇後竟選了五位目無長處的女子,悲哉?幸哉?
玉冉起身屈膝行了禮,見著高漣對她微微頜首,才緩緩道“皇後母儀天下,見皇上政務繁忙,特親自為皇上選了五位才德兼備的小主,每環皆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他人。五位小主名曰:蓉書、思南、清寒、子顏、時鑰。”
玉冉說完便向旁處退了一小步,見著後麵的五位秀女齊齊低下頭來,起身行了端正的見禮,盈盈福身道“奴婢們給皇上請安,皇上金安。”
君王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絲邪魅的笑,淺淺答了聲“都平身吧。”玉冉對著幾位秀女微微點頭,便有秀女步進宇文璟,“投懷送抱”道“皇上有禮,奴婢是從三品光祿寺卿孔司道之女孔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