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之上瑞靄嫋嫋,祥霧氤氳。二人久久相擁相視,都生怕打破了這一刻平靜。
一陳衣料的窸窣之聲忽然傳入二人耳中,是芷靄宮的兩個侍女小仙有事來稟,遠遠看到前麵的場景便推推搡搡起來。牡丹仙子與純陽上仙有段前緣的事,仙界之人皆有所耳聞,饒是這樣,兩個小仙也不敢貿然上前。
牡丹不欲難為她們,轉開目光的一刻,呂純陽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二人騰空而起,躍出泉池。牡丹邊祭出神器“漧”籠幹身上的水分,邊向外問道:“什麼事?”
恰好被推在前麵的小仙應聲答道,“牡丹姐姐,天帝召見。”
牡丹心中雖納罕,也得聽令而去。從天之界的傾嵐山到天之心的淩霄殿,兩個小仙於前麵遠遠的引路,純陽與牡丹隨後閑行緩步,二人也不言語。
未幾,已至淩霄殿。牡丹見天帝高台危坐,西宮娘娘侍奉在側,這位娘娘原是芷靄宮專司杏花的仙子,天帝登位時選為西宮天妃,身份也算得尊貴榮及。寶殿兩側,花神落了左席首座,右麵卻是十殿閻羅輪轉法王傲視挺立。
牡丹與眾仙見禮畢,天帝緩緩而言:“牡丹仙子,十殿閻羅上天訴狀,言你私放魂靈,可有此事?”
牡丹道:“確有此事。”
天帝又道:“十殿鬼司的主簿之職空缺有日,你可知此魂靈的寄主乃是輪狀法王相尋多時的主簿之才?”
牡丹道:“已知。”
此時,輪轉法王出列奏請道:“陛下,事已明晰。時下正值人世戰亂經年,白骨遍野,造訪地府的孤魂絡繹不絕,其他九殿閻羅並無空缺之職,尚不能安撫有度,何況鬼司主簿總攬輪回分配大事,吾缺此人,怎能安置蒼生轉世?望陛下聖裁。”
梓陌彎肘抵在身旁金鑲玉砌的座椅扶手上,層層羅袖順著一條手臂滑下,露出兩個並在一起的翡翠玉鐲,清涼潤澤,映著一雙斜睨的婉轉眼眸,好不動人。如若她不是大殿之上唯一的坐賓,任誰也難將這等美人與正經危坐的天帝聯想成姑婆與孫侄的關係。
梓陌聽了十殿閻羅的一席話,笑道:“陛下,這小鬼頭新任不久,真是不通事理的很。區區鬼司主簿何處尋不來一筐,為這等小事鬧上天庭來。那私放的魂靈寄主真是十分人才麼?怎不見他擢升仙位?”
輪轉法王恭敬道:“花神娘娘不知,不比天界逍遙散漫,鬼司之事須得處處小慎微,一切濕卵胎生,皆應遵循果報,差之分毫,都將失了三界公正,尤其主簿一職必需一位堅守成規、刻板較真,又略知些文史人情的才當得。如今亂世之鬼,莫不是些為利祿財帛的牆頭草,要不然空喊誌向、拋家棄兒的無情蠢材,但凡才華空前品行優良的誌士能人又都執於己見,我尋尋覓覓,終於找到一極為守信重諾,腹內兼有些許見識的書生。當其趕考路上死於異族戰亂,吾忙命兩個勾魂差帶了他來,莫想到被牡丹仙子撞見,不但放走了魂靈,還打了兩個差官。吾怎不痛惜?怎不憤慨?”說罷,重重跺了跺右腳,因天界之地盡是雲霧鋪就,那法王沒踩在實地上,一個不防備踉蹌了幾步。
眾仙見了他先前一臉嚴肅,此時又滑稽可笑的模樣,都不禁一樂。
梓陌又道:“我說,小鬼頭,你怎地不講牡丹為彌補罪責,不顧仙體飽受陰寒之險,親去殿閻羅十殿代理主簿一事。為此,她受的重傷至今還未痊愈呢。”
天帝怎不知牡丹受傷始末,三界眾仙為著花神和純陽上仙的麵子,牡丹仙子的名頭,紛紛送藥進補,鬧得南天門整日介川流不息。天帝也知曉花神祖姑婆最是鍾愛自己門下小仙,莫要說牡丹之罪並不算大,就算她如當年的齊天大聖撕毀了生死簿,他也得幫著祖姑婆息事寧人。許是十殿閻羅新任不久,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經,為這點子小事來惹花神。天帝早已打定主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身為君主的規矩還是要擺一擺,升堂左殿的門麵還是要過一過,故而以一副茫然不知,正經問案的神情問道:“哦?輪狀法王,可有此事?”
法王道:“確有。但牡丹仙子許諾,覓至新主簿人選之前,她將一直暫代此職。無奈仙子本體屬木,向陽則生,背陰則損,屈居地府未滿三日便不奈淩人寒氣,大耗元氣而暈厥。後被花神救治,時至今日,十殿仍無可代主簿之責。請陛下明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