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光不在了怎麼行走(1)(2 / 3)

“七葉一枝花”在舞場中央堵住烏力天揚,眾星捧月,把他團團圍住。這就是武漢,武漢就出產這種敢於戳破天的妞,有時候,你會覺得在武漢做一個有喉結的人無比悲哀。

“是你來采我的蜜,還是我來給你授粉?”“一枝花”用蓋住轟鳴的舞曲的聲音問烏力天揚,“喂,我說,別像個娘兒們,說點兒什麼。”

貓試圖阻擋“一枝花”,被“七葉”們推得老遠,而且她們衝她做了一個猥褻的動作,這讓貓非常惱火。去你媽的,他才不是娘兒們呢,他是你爹,你少惹他!貓衝“一枝花”喊,結果她挨了一耳光。不是“一枝花”打的,是其中的一片葉子打的。貓捂著她那張汗涔涔的俏麗臉蛋,無辜地看著烏力天揚。烏力天揚沒有反應,傻乎乎的,好像在考慮,是不是要擠到舞場邊上去買一支奶油冰棍兒,那愚蠢的樣子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汪百團推開人群衝上來,笑嗬嗬說,嘿,你們這群母蜂子,離他遠一點兒。高東風也擠過來了,演話劇似的,動作很大地去解腰上的皮帶,可就是解不開。羅曲直就像一輩子都在等著這個機會,臉憋得煞白,擺出伊裏安島大狒狒的架勢,從人群外擠進來,嘴裏念念有聲,挨個兒地數葉子們的腦袋,好像數完腦袋,他就一個接一個地開它們的瓢。他還說,操,壞人當道,當兵的讓人欺負,這個世界搞顛倒了!

“一枝花”對這種結果很高興,說她早看出來了,烏力天揚是解放軍叔叔,所以他才不出手,這叫不和老百姓一般見識。她在烏力天揚的肩膀上拍打了幾下,說看在解放軍叔叔的麵子上,不把高東風打得鑽汽車,也不把羅曲直撥快兩小時,但是他倆回去必須排練一下解皮帶和數腦袋的動作,下一次別給解放軍丟臉。

烏力天揚把“一枝花”的手從肩膀上拿下來,憐香惜玉地在手裏握了握,像真正的魚水情一樣。“一枝花”告訴烏力天揚,她很欣賞他,要是退回去兩年,她非纏著嫁給他不可,不光她,全國的女人都想嫁給額頭上頂著一顆紅星的男人,現在隻有一半女人還惦記這個,另一半覺悟了,改巴結知識分子了。

貓整個晚上都不愉快。她傷心極了,躲開烏力天揚,走得遠遠的,故意像沒有氧氣的孑孓,在舞池子裏和幾個男青年曖昧地挨來擦去。到舞會最後一曲,全場蹦迪的時候,她哭了,把一個老纏著她的大齡青年重重地推倒在水磨石地上,然後守著賣冰棒的箱子,一口氣吃了六根冰棍兒。

高東風想讓人們大開眼界的,他把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女孩子丟出去,又拉回來,他的屁股不知怎麼變,被它刺激的不是人們,而是衝天辮的塌鼻子男朋友。塌鼻子帶著幾個純正的雜種過來,一句話也沒有,把高東風打倒在地,踢皮球似的踢來踢去。羅曲直嚇得呆在那裏,一時半會兒扮演不出伊裏安島大狒狒的角色,一個勁兒地向塌鼻子道歉,說天氣太熱,讓人失去平衡,完全是一場誤會。汪百團去舞場邊上摸汽水瓶子,然後一瘸一拐地朝這邊奔來,被哭喊著的汪大慶緊緊抱住。貓冷冷地朝這邊看,同時把第七根冰棍兒塞進嘴裏。

烏力天揚在,事情不可能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烏力天揚太狡猾了,突然出手,攻擊了對方。塌鼻子最先倒黴,東倒西歪地坐下去,吐了一嘴血牙在地上,很快被眾多的腳踢得看不見了。

貓被烏力天揚揍人的樣子鎮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誰揍人能揍得這麼精彩和迷人。烏力天揚的機敏和淩厲讓他渾身煥發著金花鼠般的魅力。他和虛張聲勢到處找半推半就受害者的汪百團不一樣,和參加開國大典的樂隊隊員似的高東風不一樣,和拚著小命想要證明自己不光能搓自己而且能搓別人的羅曲直不一樣,他是玩兒真的。他用拳頭揍那些家夥的下巴,用腳踢那些家夥的小腹;他用的根本不是拳頭和腳,而是惡狠狠的那股勁頭兒。他在攻擊對手的意誌,那個傷害將是永久性的,沒有什麼可以醫治。

舞場發生了騷亂,汽水瓶在空中飛來飛去,有人被撞倒,被踩中了肋骨,發出受襲的天鵝般尖銳的慘叫。汪百團終於擺脫掉汪大慶,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隻麥克風,他就像一個憋急了的強奸犯,拚命往人多處衝,把對方的一個腦袋敲開了花。

這是一場集體的狂歡,烏力天揚是這場狂歡中最令人激動的元素。現在貓看見烏力天揚如何殺人了。她被他瘋狂的狠勁兒給嚇住。她發現她不光是迷戀,而且是深深地愛上了他。她寧願去舔他的腳,讓他揍她的下巴,讓他踢她的小腹,讓他徹底傷害她,在她心裏留下永久性的傷痕。

情況變得越來越糟,那些狗娘養的全都拚了命,跳蚤似的往上撲。誰都想宰了別人,所以出現了砍刀和三棱刀。貓像過年似的,完全控製不住自己,老想湊到前麵去扇人耳光,因為沒有得逞,急得直跳腳。汪百團的鼻血怎麼也止不住,下頦兒也給打開了花,樣子就像一個爛透了的桃子。羅曲直差點兒被一個小眼鏡捅穿脊梁。烏力天揚一腳把那個小眼鏡踹出了舞池。高東風朝烏力天揚喊,狗屎,敵強我弱,快跑!高東風一把拽住汪大慶,往舞池外溜。關鍵時刻,他是一個顧及自己女人的男人,所以他在任何時候都是可以被原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