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四哥、六弟、七弟、八……”
我半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伸過來的胳膊們給淹沒了。耳邊“五哥、五弟”的嚷成一片,臉上是鼻涕和眼淚,也許還有口水。我的前胸和後背已不知道承受了多少錘,心口和喉嚨都是堵堵的。
這就是家,這就是回家的感覺。我終於又回家了……
麵對身邊這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孔,這些自打摘了開襠褲就一起紮馬練樁的哥們兒們,我在外頭緊繃了快一年的神經終於散開了鏈子,眼淚嘩嘩地湧出來。
“來,一年都沒見著了,想死俺了,快讓看看——咦?五弟,你這肚子是啥時候練起來了哈?”
“咳,一天到晚淨陪人吃飯喝酒,缺少運動……”
“五哥,來的路上吃了沒?臉上倒是顯瘦啊。”
“吃了吃了,寶龍居的車都有配早點。”
“早點?!現在都啥時候了,能成麼?快去擦把臉,我領你上廚房!”
“不忙不忙,我還沒覺著餓呢。這不滿院子都是酒席嗎,再堅持堅持不就開始了?別跟我說就等我一個啊。”
“倒不是在等你。新人馬上就到,大夥兒齊刷刷站這兒候著呢。”
“哦,這樣啊。那我先瞧瞧師父去。”
“誒,師父有命,見著老五回來,直接發給二哥調遣。你還是先找他吧。”
這倒沒出我的意外。點蒼山八大弟子之中,二師兄周呈彥最是細心周全,門內但凡有什麼大型活動需要組織操辦,多半都由他打理。
“那成,我這就報道去。他人呢?”
“沒跟你說嗎,廚房廚房。”八師弟趙剛一把抄起我胳膊,“五哥你就跟我來吧。”
我身形一個趔趄,被拽著就跑,連忙回頭喊,“小可,替我招呼穀家朋友!還有,車上的禮物都拿下來吧。”
小可還沒來得及招手,就被一堆人給圍上了。
“喲!這不真是小可嗎?”
“好家夥,長這麼高了!大小夥子啦!”
“嘿,杜小可,還尿床不……”
我一邊感慨八師弟手上這巨大的力道,一邊回頭望。隻見到小可緊張而靦腆地笑著,正忙不迭四麵給師叔師伯行禮打招呼。
再往後,是兩匹高頭大馬。身材魁梧的穀實黑塔一般矗在旁邊,雖然迄今為止還是被完全忽視著,但仍然樂嗬嗬地看著眼前這股子亂乎勁兒。從他身旁的人縫中,若隱若現地閃出穀玥那一雙秀目,有意無意地望向我這邊。
奔到後麵,點蒼山二弟子周呈彥一身總指揮裝扮,正在熱火朝天的廚房裏布置。
數十口大小鍋屜,高高低低地冒著蒸汽。生、熟兩大工作區裏人流湧動,但還算是有條不紊。空氣中則彌漫著各式各樣的葷素味道。長條形海台桌上,已經滿滿地擺了兩溜三尺闊的大菜拚盤,眼瞅著隻要前頭震天雷一響,這晝夜流水席立時便可以發動了。
“二哥!”趙剛扯開嗓子一聲喊,“看看誰回來了?”
“二哥……”我隻說了倆字,鼻子一酸,就沒詞了。
“你來的正好!”周呈彥頭都沒回,“剛,去後頭幫著劈柴!正這個節骨眼兒上快斷火了!”
趙剛一吐舌頭,癟了癟嘴,在我肩上一拍,撒腿往後院跑去。
周呈彥轉過身,大步流星奔到我跟前,“五弟!”
結果我手還沒舉起來,就聽見外邊有人喊,“二爺!新人到山門了!”
見到這陣勢,我趕緊長話短說,“二哥,給我派活兒吧!”
結果周呈彥出人意料地沒吭聲,瞅了我足有三個心跳的功夫,這才緩緩開口道,“阿良,回家了就好。”
我心裏咯噔一下,沒敢接話茬。
“你現在隻有一件事兒可幹,”周呈彥一字一句地講著,“這件事也隻有你能辦,而且無論如何,你隻能辦好,不能辦壞。若有半點閃失,恐怕這酒席全山上下都喝得不痛快了。”
我脊背發涼,隱約感覺形勢有些不妙。
周呈彥皺著眉看著我,“現在就去後山白石溪,去見你的大師姐。”
我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兩圈。
“她三天兩夜沒出過屋門,除了端茶倒水的,誰也不讓進,指名道姓就見你一人。”周呈彥說完了扭頭就往外走,到門口又回頭撂過來一句,“還楞著幹嘛?趕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