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到了年末,馬上將有不少到了年齡的宮女被放出宮去。阿穆有個同鄉在浣衣局,是她當初剛進宮時就認識了,恰巧也是年底要放出去。阿穆進宮已經好幾年,便想著要趁這個時機讓同鄉幫她帶點平日積攢下來的例銀給爹娘,也順便將她的情況告訴爹娘,好讓他們安心。隻不過她是個下等的奴才,平時也沒機會出去,就連浣衣局在哪個方向也不曉得,這同鄉都不知怎樣才見得上一麵。
想來想去,最後隻有求如瀾幫忙,如瀾二話不說立即讓她去把養心殿的小喜子喊來。小喜子到了如瀾屋裏,見阿穆又是敬茶又是請坐,心裏不由犯了嘀咕,壓低聲問:“無事獻殷勤!你該不是要算計我什麼吧?”
阿穆白了他一眼,佯做惱怒道:“你有什麼好讓人算計的?你這人就是犯賤,對你好點你就覺得人會害你,往後我要是路上瞧見你絕不給你好臉色,就是你渴死也不會給你一口水喝,看你還疑心不疑心。”
小喜子嘻嘻一笑,彎腰用衣袖擦了擦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這才舔了舔嘴唇道:“你這丫頭嘴皮子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我才說了一句你竟然頂了十句,算了,好男不與女鬥,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阿穆“撲哧”地掩口,指了指裏屋說道:“是我們姑娘要我喊你來的。”
小喜子“噌”地站起身,四周看了看不見如瀾的身影才低聲問:“喬姑娘找我有啥事?”
“一會你就知道了,在這等著,我進去喊姑娘。”阿穆一甩辮子轉身進了裏屋,留下一臉茫然的小喜子。
如瀾剛歇了一陣兒,聽說小喜子來了便起身披了外褂由阿穆扶著出來,小喜子趕緊打了千兒道:“奴才給姑娘請安!好幾個月沒見著姑娘,聽說是身子不爽,姑娘可好了?”
如瀾微微一笑,道:“我好著呢!”
“奴才看姑娘的氣色不錯,應該是無礙了,不知道姑娘找奴才來有何吩咐?”小喜子一邊說一邊笑眯眯地上前兩步伸出手肘讓如瀾扶著。如瀾卻輕輕推開他,輕聲說:“有事求你幫忙。”
“姑娘有事盡管吩咐奴才去做,這求字奴才可擔不起。”
如瀾便將阿穆想去浣衣局找同鄉的事跟小喜子說了,小喜子聽完沉吟了一下,慢吞吞地說:“奴才是認得路,帶阿穆過去不是不行,隻是能不能見著人就說不準了。”
“這個我曉得。”如瀾回頭對阿穆說:“你去那櫃子裏取了我的荷包來。”
阿穆蹭蹭蹭地跑進去,片刻便將一個繡並蒂蓮的粉紅色荷包交到如瀾手上,如瀾打開荷包從裏頭掏出一把碎銀子塞到小喜子手中,笑著說:“麻煩你了,雖然不多但打點那些人應該夠的,要有豐餘你就自己留著吧,跑上跑下也辛苦。”
小喜子一邊收起銀子一邊說:“奴才倒不嫌辛苦,隻是想到那地方見人真真的要使銀兩才行,姑娘給的這些足夠了。”
“那就好。”如瀾收起荷包,問站在身旁的阿穆:“今日便去麼?”
阿穆盯著小喜子問:“你今天能帶我去?”
“今天恐怕不行,回頭還有差事呢!我得安排一下,跟頭兒告個假才行。”
“那得多久?”阿穆心急了。
“若是領頭公公準了假明兒就能去,最遲也是後天,這事即是姑娘交代的,我自然盡心去做,你放心得了。”小喜子拍著胸口誓言旦旦。
送走小喜子如瀾把阿穆拉到房間,從櫃子角落拿出一樣東西,阿穆認得那是如瀾平時置放首飾的匣子,不禁納悶了。如瀾當著阿穆的麵打開匣子,取出兩支金燦燦的簪子遞給她,阿穆滿心疑惑地接了,如瀾又翻了翻,拿起一串光彩四射的珍珠鏈子放到阿穆的手裏:“包好了,別讓燕秋瞧見。”
阿穆依言將手中的珠寶首飾包好,捧到如瀾麵前,小聲地說:“姑娘,全都包好了,奴婢幫你放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吧!”
如瀾卻輕輕推開,低聲道:“這些東西交給同鄉帶出宮去給你爹娘,你那些例錢夠做什麼?也隻能給同鄉做辛苦費罷了。我是個沒出息的人,平時也沒為你們討到好處,委屈到是不少。好在這些東西不是宮製的,拿到外頭也能折成銀兩,趕緊收好了,不然燕秋知道了又該說我厚此薄彼。”
阿穆看著手中的東西,眼圈兒慢慢地紅了,哽著聲說:“姑娘的首飾也不多,若將這些值錢的都給了奴婢,回頭出去用什麼來撐場麵?況且這些都是皇上賜給姑娘東西,奴婢萬萬不能收下。”
如瀾笑了笑,說道:“他既然給了我便是我的,我想送給誰便給誰,我又不用去哪兒,哪有充場麵一說呢?這些東西我是用不上了,放著也是白放。再說爹娘的養育恩情大過天,趁著父母建在多孝敬他們才實在,這些身外之物能比親人還值錢嗎?”
阿穆張了張嘴,到底沒說話,眼中的淚水一下就湧出頭,她“撲通”地跪下,重重的給如瀾磕了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