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完了。”
老趙整個人都縮成一團,想吐還沒有吐出來,就疼得暈了過去。
也就在這同一刹那間,道旁的樹木忽然成排地倒下,有的倒在馬背上,有的倒在人的身上。
行列整齊的隊伍,忽然間就已變得雞飛蛋打,人仰馬翻。
鄧定侯翻身勒韁,正想反馬衝過去,護鏢奪旗,樹叢後已有三點寒星飛過來,打在馬屁股上。
他胯下的白馬雖然是久經訓練的千裏良駒,也吃疼不住,驚嘶一聲,人立而起。
他想甩蹬下馬,這匹馬卻已箭一般衝出去,越過倒下的樹幹,衝出了十餘丈。
等他甩開銀蹬翻身掠起時,樹叢後又有一條長索飛出,套住了落馬坑中鏢車上的旗杆,隻聽“呼”的一聲響——黑色的大旗迎風招展,已隨著長索飛回。
鄧定侯的人雖掠起,一顆心卻已沉了下去。
隨行的鏢師大聲呼喝:“護著鏢車,莫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老練的鏢師倒都知道,鏢旗丟了雖丟人,鏢車被劫卻更為嚴重,當然應該先護鏢車,再奪鏢旗。
鄧定侯看著這些老練的鏢師們,卻連血都幾乎吐了出來。
樹叢後人影閃動,仿佛有人在笑。
鄧定侯身形斜起,乳燕投林,兩個起落間已撲過去。
少林門下的子弟雖不以輕功見長,他的輕功並不弱。
可是等他撲過去時,樹叢後卻已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樹幹上用七管針釘著一條紙:“小諸葛今天居然變成了小豬哥,他媽的,真過癮。”
黃昏,已是黃昏。
落日的餘暉正照在北國初秋的原野上。
遠處仿佛有人在縱聲大笑,笑聲傳來處,仿佛有一麵黑色的大旗迎風招展。
鄧定侯雙拳緊握,遠遠地聽著,遠遠地看著,過了很久,才長長歎了一口氣:“這是什麼人?什麼人有這樣的本事?”
五犬開花,旗幟飛卷。
小馬一隻手舉著大旗,用一隻腳站在馬背上,站得穩如泰山。
這匹馬也是好馬,向前飛奔時快如急箭。
小馬仰麵大聲道:“小諸葛今天竟變成了小豬哥,他媽的,真真過癮。”
他還沒有笑完,馬腹下忽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一抖。
小馬淩空翻了兩個筋鬥,一屁股跌在地上,手裏的大旗也不見了。
大旗已到了丁喜手裏,馬已緩下,丁喜正襟坐在馬背上,看著他嘻嘻地笑。
小馬揉了揉鼻子,苦笑著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丁喜微笑道:“這隻不過是給你個教訓,叫你莫得意忘形。”
小馬站起來,垂著頭,想生氣可不敢生氣,倒好像隨時都要哭出來的樣子,看來哪裏像是“憤怒的小馬”,簡直就是個“可憐的小驢子”。
丁喜道:“你想哭?”
小馬撇著嘴,不出聲。
丁喜道:“愛哭的人沒酒喝。”
小馬用力咬著嘴唇,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不哭的人呢?”
丁喜道:“不哭的人就跟我到保定府喝酒去。”
小馬道:“可以喝多少?”
丁喜道:“今天破例,可以喝十斤。”
小馬忽然“呼喝”一聲,跳了起來,淩空翻身,丁喜的手已在等著他。
兩個人立刻又在馬背上嘻嘻哈哈,拉拉扯扯,笑成了一堆。
健馬飛馳而去,笑聲漸遠,馬上的大旗,猶自隨風飛卷。
這時落日的最後一道光,也正照在這麵大旗上,然後夜色就來了。
黑色的大旗,也就沒入黑暗的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