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定侯道:“現在呢?”
百裏長青道:“現在我們兩個人之中,已勢必隻有一個能活著回去。”
他的聲音平靜鎮定,充滿了自信。
鄧定侯忽然笑了。
對於百裏長青這個人,他本來的確有幾分畏懼,但是現在,一種最原始的憤怒,卻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和勇氣。
——反抗欺壓,本就是人類最原始的憤怒之一。
——就因為人類能由這種憤怒中產生力量,所以人類才能永存。
鄧定侯微笑道:“你相信能活著回去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百裏長青並不否認。
鄧定侯忽然微笑著站起來,又喝幹了杯中的酒。
這一次他已不再向百裏長青舉杯,隻淡淡地說了一個字:“請!”
百裏長青凝視著他放下酒杯的這隻手,道:“你的手有傷?”
鄧定侯道:“無妨。”
百裏長青道:“你所用的武器,就是你的手。”
鄧定侯道:“但是我自己也知道,我絕對無法用這雙手擊敗你。”
百裏長青道:“那你用什麼?”
鄧定侯道:“我用的是另外一種力量,隻有用這種力量,我才能擊敗你。”
百裏長青冷笑。
他沒有問那是個什麼力量,鄧定侯也沒有說,但卻在心裏告訴自己:
“邪不勝正,公道、正義、真理,是永遠都不會被消滅的。”
風更強勁,已由低沉變為尖銳,由歎息變為嘶喊。
風也在為人助威?
為誰?
鄧定侯撕下了一塊衣襟,再撕成四條,慢慢地紮緊了衣袖和褲管。
胡老五在旁邊看著他,眼神顯得很奇怪,仿佛帶些同情憐憫,又仿佛帶著譏嘲不屑。
鄧定侯並不在乎。
他並不想別人叫他“拚命的鄧定侯”,他很了解自己,也很了解他的對手。
江湖中幾乎很難再找到這麼可怕的對手。
他並不怕胡老五把他看成懦夫,真正的勇氣有很多麵,謹慎和忍耐也是其中的一麵。
這一點胡老五也許不懂,百裏長青卻很了解。
他雖然隻不過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裏,可是眼睛裏並沒有露出譏誚之意,反而帶著三分警惕,三分尊重。
無論誰都有保護自己生命的權利。
為了維護這種權利,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應該受到尊重。
鄧定侯終於挺起胸,麵對著他。
百裏長青忽然道:“這幾個月來,你武功好像又有精進。”
鄧定侯道:“哦?”
百裏長青道:“至少你已真正學會了兩招,若想克敵製勝,這兩招必不可缺。”
鄧定侯道:“你說的是哪兩招?”
百裏長青道:“忍耐、鎮定。”
鄧定侯看著他,目中又不禁對他露出尊敬之意。
他雖然已不再是個值得尊重的朋友,卻還是個值得尊敬的仇敵。
百裏長青凝視著他,忽然道:“你還有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事?”
鄧定侯沉吟著,道:“我還有些產業,我的妻子衣食必可無缺,我很放心。”
百裏長青道:“很好。”
鄧定侯道:“我若戰死,隻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
百裏長青道:“你說。”
鄧定侯道:“放過王盛蘭和丁喜,讓他們生幾個兒子,挑一個最笨的過繼給我,也好叫我們鄧家有個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