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救他的這個人,竟是那個衰老佝僂的殘廢胡老五。
隻不過現在他看來已不再衰老,身子也挺直了,甚至連眼睛都已變得年輕。
“你不是胡老五。”
“我不是。”
“那麼你是誰?”
花白的亂發和臉上的麵具同時被掀起,露出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
“丁喜!”
鄧定侯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
“丁喜?”百裏長青盯著他,“你就是那個聰明的丁喜?”
丁喜點點頭,眼睛裏的表情很奇怪。
百裏長青道:“你剛才用的是什麼功夫?”
丁喜道:“功夫就是功夫,功夫隻有一種,殺人的是這一種,救人的也是這一種。”
百裏長青的眼睛裏發出光,他想不到這年輕人居然能說得出這種道理。
——在基本上,所有的武功都是一樣的。
這道理雖明顯,但是能夠真正懂得這道理的人卻不多。
事實上,能懂得這道理的人,世上根本就沒有幾個。
這年輕人是什麼來曆?
百裏長青盯著他,忽又出手。
這一次他的出手更慢,更柔和,就像是可以平息海浪的那種微風,又像是從山巔流下,但永遠也不會斷的那一線流水。
可是這一次他遇見的既不是鋼刀,也不是海浪,所以他用出的力量就完全失去意義。
百裏長青更驚訝,拳勢一變,由柔和變為強韌,由緩慢變為迅速。
丁喜的反應也變了。
鄧定侯忽然發現他們的武功和反應,竟幾乎是完全一樣的。
除此之外,他們兩個人之間,竟仿佛還有種很奇妙的相同之處。
百裏長青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一拳擊出,突然退後。
丁喜並沒有進逼。
百裏長青盯著他,忽然問道:“你的功夫是誰教你的?”
丁喜道:“沒有人教我。”
百裏長青道:“那麼你的功夫是從哪裏學來的?”
丁喜道:“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表情很奇怪,聲音也很奇怪,仿佛充滿了痛苦和悲哀。
百裏長青的表情卻變得更奇怪,就像是忽然有根看不見的尖針,筆直刺入了他的心。
他的身子突然開始顫抖,精神和力量都突然潰散,連聲音都已發不出。
他本已百煉成鋼,他的力量和意誌已無法摧毀,本不該變成這樣子的。
鄧定侯看著他,看了很久,再看著丁喜,忽然也覺得手腳冰冷。
就在這時,燈籠忽然滅了,黑暗中仿佛有一陣尖銳的風聲劃過。
風聲極尖銳,卻又輕得聽不見。
隻有最歹毒可怕的暗器發出時,才會有這種風聲。
暗器是擊向誰的?
風聲一響,鄧定侯的人已全力拔起,他並沒有看見這些暗器,也不知這些暗器是打誰,但是他卻一定要全力閃避。
因為他畢竟也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高手,他已聽見了這種別人聽不見的風聲。
百裏長青和丁喜呢?
在那種情緒激動的時刻,他們是不是還能像平時一樣警覺?
黑暗。
天地間一片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鄧定侯身子掠起,卻反而有種向下沉的感覺,因為他整個人都已被黑暗吞沒。
他雖然在淩空翻身的那一瞬間,趁機往下麵看了一眼。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看見。
他來的時候,附近沒有人,塔下沒有人,塔裏麵也沒有人。
他一直都在保持著警覺,百裏長青和丁喜想必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