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軍機臣掩鼻聽穢聞 尬王爺夜半闖宮苑(2)(1 / 3)

幾句話猶如電光石火,照得弘晝心裏通明雪亮。康熙朝九位阿哥王拚命奪嫡,敗死傷殘凋零不堪,雍正朝又是三個阿哥,自己玩命地蹈晦,避退三舍當荒唐王爺,三哥與乾隆爭位,又身死非命。現在宮中不靖,阿哥們沒有長成,後妃們已經各自為自家兒子擺陣勢了!……一陣秋風掠過,像是誰在轎頂撒了一把沙土,發出細碎流移的聲音,轎夫們似乎誰被絆了一下,偌粗的轎杠閃得“咯吱”一聲。弘晝心煩意亂,“呼”地一把掀起轎簾,罵道:“操你媽的!怎麼弄的?”大轎已是落下。

“章王爺的話!”護轎的王府管家王保兒不知弘晝為什麼突然發怒,忙跑到前麵躬身行禮,賠笑道:“太醫院已經到了——轎子抬得不穩當麼?”

“很穩,給我起轎!”

“啊?喳!——請爺的示,抬哪?”

阿桂見他又要起轎,料知這位王爺已掂出了自己話中分量,要擱擔子,便起身說道:“王爺,放我下轎。”弘晝卻一把按住了,說道:“你別動——王保兒,派人進太醫院問問,原來永璉阿哥那個奶媽子在哪一房住,連同給她治病的太醫叫過來我問話!”

“王爺,這容易辦。不過您吩咐起轎,總得有個去處啊!”

“繞著這個太醫院給我轉圈兒!”

“喳!”

大轎一滑,又動了。阿桂莫名所以地盯著燈影下弘晝時明時暗的臉沒言聲。弘晝許久才道:“我這人毛病多,一時一個新花樣兒。有時八抬大轎在王府裏抬著轉圈兒想事情……荒唐王爺嘛!”他自嘲地說道,一笑即斂。阿桂也便不言語,自顧垂首思索。

太醫院院落並不大,轎子繞了一圈半,王保兒迎頭攔上來,在轎前稟道:“千歲爺,奴才已經打聽出來了,奶媽子名叫劉氏。患的中風湧痰。送到太醫院已經人事不省,鈕貴主兒還派人來吩咐,叫著力救治來著,方才爺的轎到時,她還有口氣,這會子已是不中用了。”

“有醫案沒有?”弘晝目光霍地一跳,掃了阿桂一眼,隔轎問道。聽王保兒答稱“有”,弘晝定了定神,吩咐道:“落轎——你去看著,那個姓劉的嬤嬤是誰瞧的病,一道兒把醫案封了,前後救治情形寫個備細折片封進去。聽我的王命料理!”

王保兒一躬,卻不就退,又道:“這個新來的醫正不曉事。奴才方才說,請他們把醫案理出來,保不定我們王爺要看的。他說醫案除了給皇上太後皇後和各位貴主兒診病,都是隨看隨散的,丟在一大堆包藥紙裏,收拾著不容易。還說奴才是狐假虎威,想敲他竹杠兒。他說王爺要看,請王爺自個來!奴才說,我生出來就這麼個樣兒,王爺給的銀子使不完,不稀罕你們太醫院的。幾個太醫過來幫著他和奴才拌嘴兒,有的還丟風涼話兒,說他們是禦醫,不是‘王醫’,王爺病了,去請揚州的葉天士來看好了!黑燈瞎火派個奴才來沒事找事兒——奴才賭氣動粗,罵了幾句出來了,這會子還氣得肚子疼哩!”

“媽的個!他們是禦醫,爺還是禦弟呢!”弘晝聽得光火,抓掉頭上二層金龍頂東珠朝冠“呼”地就摜在轎桌上,幾顆榛子大小的東珠滴溜溜撒落了轎裏,“我是總理王大臣,皇上封的——治不了這個太醫院愛新覺羅倒起寫!”說罷“呼”地起身出轎,蹬得大轎一晃,連轎簾子也撕去了半邊。

阿桂起初弄不清太醫院怎麼和弘晝擰上了勁兒,此刻才恍悟過來,尹繼善招葉天士要進太醫院,是弘晝的授意。太醫們一是吃葉天士的醋,二是不知道今晚弘晝也來了,料著王保兒狗仗人勢,在太醫院說話也未必那樣溫存,撩得這位天字第一號皇親禦弟大動肝火……急趨出轎,一把拖住弘晝,說道:“王爺您是何等尊貴人?這會子光著腦袋鬧太醫院,傳出去不好聽!——這些小事,我就能料理,我還嫌小了自己身分呢!明兒軍機處出票,免了這個醫正就是了……”又問醫正名字,王保兒說“叫遲秉仁,背地裏都叫他吃病人——大沒意思的個家夥,保胎墜胎都會,春藥楊梅瘡藥都造——要不是保住了鈕主兒七哥兒,他囂張什麼?”

“這不是小事,這是一團近在眼前的大烏雲呢!”弘晝下轎時鞋帶子繃斷了,趿著鞋嫌不適意,索性一腳一隻踢脫了,撒丫子腳站在石板地下,對阿桂道:“爺聽你說的有理,不親自去揍這塊臭肉了——去一個太監傳話,就說阿桂中堂的鈞命,姓遲的隻會給女人和嫖客大官看病,不會給國家大臣療疾——上章我叫給三河縣令汪清河看痔瘡,推阻著不看的是不是他?”王保兒應聲道:“對,爺的記性真好!”弘晝指著太醫院大門對應命的太監道:“——告訴姓遲的醫正,遲醫正已經不是醫正了!”

這無論如何都算不上正規的“鈞命”,阿桂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萬一這太監連“痔瘡”都說出去,非鬧笑話不可,見太監答應著要走,阿桂叫住了,道:“你去,照我的話說:奉和親王諭命,太醫院醫正遲秉仁即著革去頂戴花翎,停職待勘。所遺差使,由副醫正戈性孝署理。即著戈性孝將已故宮人劉氏脈案醫方整理封存。此命,軍機處發,禮部吏部備案,內務府存檔——王爺,這麼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