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軍機臣掩鼻聽穢聞 尬王爺夜半闖宮苑(2)(3 / 3)

鈕祜祿氏哼了一聲:“有人抄檢圓明園,我這個主事的貴妃彈壓不了,自然要逃難,來向你軍機大臣求救!”

阿桂低伏著身子,瞳仁在暗中一閃,問道:“是五爺進園了麼?他是去料理魏佳氏移宮的事的,難道驚了貴妃娘娘的駕?”鈕祜祿氏道:“‘驚駕’我何敢當?五爺拿著你軍機處的放行令牌,進禦園如入無人之境,搶了魏佳氏就走,這事原來你竟是知道的?”

阿桂咽了一口唾液,說道:“奴才知道。不過,是請魏主兒挪移宮房,沒有‘搶’的意思。貴主兒原有諭旨令魏主兒移宮別住,奴才不敢違背貴主兒的諭旨和王爺的鈞命!”

“你好伶牙俐齒!魏佳氏有罪嫌疑在身,黑天半夜被搶出禦園,也不知會我一聲,試問你是什麼罪?”鈕祜祿氏惡狠狠一笑,“你要幹預皇上家務?”

“章貴主兒話,奴才不敢。五爺是當今皇叔,又是總理王大臣,無論家務國務,五爺坐鎮北京,有這個權!”

鈕祜祿氏頓時語塞,半晌,問道:“我問你,為什麼這樣辦?”

“章貴妃娘娘,”阿桂更提了小心,說道,“其中原由三言兩語難以奏明。待皇上章鑾,奴才自當奏聞上知。明日奴才讓內眷入宮,向貴主兒先行謝罪請安。”“‘謝罪’二字我不敢當。”鈕祜祿氏冷笑說道,“請你出來,我帶你奉先殿,當著列祖列宗的神像靈位,把你‘難以奏明’的心思說說!”阿桂道:“奉先殿非奉旨不得入內。奴才手上有皇上旨意交辦的差使,不得空閑,祈貴主娘娘恕過了。”

鈕祜祿氏被他不卑不亢的章話激得怒火萬丈,小小一個外臣,大膽擅自下令闖宮搶人,自己親自來,居然嘵嘵置辯毫不容讓!因厲聲說道:“既然你不肯出來,我進去,當麵說話!”

阿桂心裏也冒了火,亢聲章道:“不成!”

“為什麼?”

“這是軍機處!”

“別說軍機處,乾清宮養心殿我直出直入,誰敢攔我?”

阿桂繃緊嘴唇,竭力壓抑胸中怒氣,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卻不答鈕祜祿氏的話,隻高聲叫道:“當值的太監聽著,在鐵牌詔令前給貴主兒掌燈!”

“喳!”隔壁幾個太監扯著公鴨嗓齊聲應道。

鈕祜祿氏正怒氣勃發間,聽得這一聲,不禁一怔。惶惑間,兩隊太監提著四盞米黃西瓜燈打軍機處東廂出來,也不言聲,走至軍機處門東靠牆處,將燈高高挑起。鈕祜祿氏日日在內宮轉悠,還真的是頭一次來軍機處,竟不知道這裏也豎有鐵牌。煌煌燈燭下定睛看時,果真有兩麵章龍鑲邊狴犴臥底鐵牌,一麵寫著:

謹奉世祖聖祖世宗皇帝遺訓,後宮嬪妃妄行幹政者,誅無赦!

一麵寫著: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凡王公貴胄文武百官並內宮人等,擅入軍機處者,格殺勿論!

都是乾隆一筆極漂亮的顏書禦筆,藏藍底兒嵌金字俱都是滿漢合璧,在燈下熠熠閃爍,仿佛在顯示它至高無上的威權。鈕祜祿氏滿臉怒容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像雷驚了的孩子似的兀立在鐵牌前,哆嗦著慘白的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貴妃不向聖諭行禮?”阿桂問道。

鈕祜祿氏雙膝一軟,向鐵牌跪了下去,伏在地下輕輕叩首。再抬頭時,已是珠淚滿腮,說道:“先帝爺,皇上……恕臣妾無知之罪……爺呀……你遠在江南,我的委屈向誰訴說?魏佳氏還懷著孩子,萬一叫人折騰了,怎麼見您呢?……”

她語氣誠摯,幾乎是如訴如泣。嚶嚶之聲透窗而入,阿桂也聽得悚然動容,是不是我疑得過分了?因也放緩了口氣,說道:“奴才不恭敬了。貴主兒安富尊榮,誰敢給您氣受?今晚您到軍機處,我就不記檔了。至於魏主兒,事出有因,五爺和我也是不得已,夜深了,貴主兒請章駕,我就不送了。”聽著鈕祜祿氏啜泣著起身遠去,阿桂招手要過蘇亞哈德手中筆錄,略一過目,折好了澆火漆封緘起來,遞給蘇亞哈德道:“收到我的奏折擬稿箱裏——告訴這裏值夜的人,連太監在內,誰敢出去胡說傳言,別怪我阿桂手辣!”這才又坐下寫奏折:

章思奴才措置,魯莽滅裂處在所多有,唯奴才草莽之材,猥賤粗陋之身,蒙主子不次趨遷,職在樞要,不敢愛身避事,忍心壞禮,致君父於不明之地,至誠在心而才短,唯以勤密以補之,其容有疏漏失慎之處,念及君恩,中夜推枕而起,繞宮彷徨不能自安,謹請主子鑒諒之餘,加罪處分以稍安奴才之心……臨池感激,思念戀主之情不能自已……

寫到這裏,他的眼睛潮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