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間上來看,這件事在我的人生當中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然而,一個事件的重大程度往往不能用某一種標準去衡量,就像有些人認識了很多年不過是點頭之交,有些人卻一見如故。我和她的相識是偶然的,可惜的是我們並未能成為互訴衷腸的藍顏,可以這麼說,一次意外使得起初純潔、善良甚至有些高尚的關係發生了偏離並最終釀成了一場悲劇。結婚之後,我再也沒回過大學母校,即便我每天上班總要從附近路過。當然,作為一個念舊的人,心底裏對母校保有的那份眷戀始終存在,不管在校期間學習的態度是否端正,留下的回憶是否一概美好,那裏畢竟是我曾經深造,給了我一張可以在進入社會後找工作的時候作為敲門磚的紙的地方,也許我對它來說不值一提,但它對我來說是不可替代的。網上的信息提醒我,又近暑假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每年這個時候畢業班的同學的心情是最複雜的,他們會戴上渴盼已久的學士帽,在歡呼中一起拋向空中,可是這短暫的興奮之後卻有更加猛烈的離愁別緒在等待著他們,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很多人畢業以後很難再相見了,毫不誇張地說有些甚至是永別,尤其像我們這種一盤散沙的班級,十周年同學會雷聲大雨點小,最後不了了之。我想起了自己畢業那年的點點滴滴,和心愛的女友不得不就此分手的無奈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她的家庭當時對她的感情生活進行了霸道地幹預,強製她去了另一個遙遠的他哥哥所在的城市,工作和對象都給她安排好了。我雖悲悵,但並不怪她,隻是難以想象,在我國曆史上最後一個封建王朝被推翻近一個世紀後,中國的家庭仍然會做出如此為子女包辦一切的事。在沒有走出這段感情之前最初的大概一年裏,我新入社會,找工作一籌莫展,生活窮困潦倒,精神萎靡不振,飽嚐了我生平從未體驗過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原先的世界觀、價值觀遭到懷疑,這無異於是在否定自己,心中的失落與憤懣無處釋放的時候,我常常要回到校園中去,回到我和她曾經留下歡聲笑語如今物是人非的宿舍前、教室裏、小路上、操場邊、老樹下駐足流連,這裏哪兒沒有我們的足跡?一次又一次,懷念愈發強烈痛苦愈發刻骨,我發現我不再寬容,心裏的怨恨在一點點生長、蔓延以致泛濫,是的,我確實有些恨她了,進而恨她的家庭再恨這個社會最後不知道該去恨誰,但是這恨的情緒深埋在了心裏,在生活逐漸步入正軌以後仍舊沒有散去,我從此變得很矛盾,輕鬆的時候會忘了什麼是恨,煩躁的時候又會恨得更深,我也不知道這矛盾的狀態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或許將伴隨我度過一生……這很不幸。這天心血來潮,我想去學校看看那些畢業班的校友們,如此舉動既是對過去的懷念亦是想給自己某種暗示——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隻是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效果。重回學校,除了看到的全是陌生人,原來一進校門就在眼前的禮堂和一幢教學樓已經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草坪和與時俱進的設計考究的新式建築,食堂旁邊的籃球場也不見了,老體育場整個改成了有金屬柵欄的封閉籃球場、網球場,體育場改至以前一牆之隔現在被合並的兄弟學校去了——麵目全非。我感到失望,其實我希望自己不要失望,那樣說明我已經無所謂了,可事實是我仍然懷念過去,也就仍然放不下怨恨的情緒,對此,我無能為力。回家後我把大學期間的老照片翻出來看,才發現大多照片是去旅遊時拍的,在學校裏留影的隻有畢業照和一張籃球比賽的隊員們的合影,這無法滿足我被勾起的對老校園的懷念和對舊情的不舍,於是我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打開學校的網站去尋找,校園簡介裏留的景觀照甚至是我從來沒去過的新校區,我又去論壇裏找,還是無功而返。折騰了半天興致漸淡,我漫無目的地看起了論壇裏的各種帖子,文學的、專業的、評論的、搞笑的、轉讓的、失物招領的,還有求助的。那個求助的帖子顯得與眾不同,我點開來看,意欲發揮一下自己樂於助人的長處。整個帖子跟標題一樣,隻有寥寥的四個字——急事求助。我覺得發帖的人表達太不具體未予理會,繼續看別的帖子,往後看了幾頁,正想關掉網頁,剛才那個求助的帖子卻浮現在了眼前,我躊躇了幾秒,決定回去找它,不找不要緊,一時找不到倒讓我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絲歉意與焦躁,我對自己這種自作多情的態度真是不能急了。好在沒有花太大的工夫還算順利地找到了那個帖子,這次毫不猶豫地做了回複表示願意力所能及地幫助她。第二天上班,我一打開QQ就注意到加好友的消息提示,一定是她,我跟她打了招呼,她馬上回複了我。“我需要六千塊錢,你能幫我嗎?”她單刀直入,看來事情的確很急。“發生什麼事了?”我不可能不問究竟一口答應。“我懷孕了。”“孩子他爸呢?”人家都急死了,我還有心思調侃。“他不管。”“為什麼?太不像話了。”“能幫我嗎?”她不願意提及男友的事情,繼續追問我。一個陌生人,況且我也隻是個工薪階層,我猶豫了。可我也當過誌願者,如果就此拒絕了她恐怕日後於心不安。“我會盡我的能力幫你,可能給不了你那麼多,另外,方便的話希望可以當麵聊聊,畢竟我們根本不認識對吧。”我不想上當,想見麵後再做判斷。“可以的。”她很爽快地答應。“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吧,我平時上班,下班後或者周末都可以。”“要不就今天下班後行嗎?”她見縫插針。“那行吧,我也是××大學畢業的,咱們是校友吧?”我明知故問。“是的。”“大幾了?”“大三,暑假後大四。”“那你在老校區了?”我知道我們學校雖然有了新校區,但是畢業班,或者有的專業的大三開始會回到老校區。“是的。”“那方便,下班我就過來,你等我。”“嗯。”“好,晚上見。”“嗯。”下班後我短信跟她保持聯係,從我們單位到母校有直達的公交車,我們約在公交站台見,她提前過去等我。下了車,一同下車的乘客各奔東西後站台上隻剩下我一個人,我有點小小的埋怨,不是說好車站見的嘛,我拿起手機給她打了電話,隔了很久她才接聽,我更加不耐煩了。“你人呢?”電話一通,我馬上說。“哦,那個……你等下,我馬上來。”沒等我回應,她已經掛了電話。我在公交站台憋了一股氣,心裏想:我是來幫你的,神神秘秘的幹嘛呀。不見她人影,一氣之下我差點拍拍屁股不辭而別。等了半天,電話響了,她讓我往學校大門口走,到那見,我嘴裏嘮嘮叨叨但是照辦。沒有走到跟前,我們通過眼神接觸基本確定了對方是誰,其實我的把握更大,因為她的肚子明顯凸出來了,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幾個月啦?”我上來就問她。“……”她不說話。“你這麼穿會不會有點熱?”我接著問。“我不想讓別人看出來。”她穿著一條粉紅色的連衣裙,外麵還加了一件長袖襯衫,看上去極不協調。“你肚子這麼大,你以為能掩飾得住嗎?”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揪了一下,有點難過。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一臉的愁容。“我隻是提醒你……我們別在這站著了,你吃晚飯了嗎?”我轉移話題,不想把氣氛搞得太沉重。她搖搖頭。“去吃點東西吧。”她點點頭。“喜歡吃什麼?”“隨便吧。”我們去了剛剛我在公交站台等待時看到的路對麵的一家“劉長興”餐飲連鎖店裏吃麵條和小籠包。“你得抓緊時間了。”我覺得事不宜遲,吃飯過程中仍忍不住提醒他。“我知道,可是……”“你怎麼會拖到現在的呢?‘流產’的話好像不用太多錢,你現在這樣應該是‘引產’了吧?”“……”她不說話。她的話很少,也許因為太過年輕,從來就沒有想過什麼後果,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常常又會病急亂投醫,我看到過不止一次關於年輕人尤其是大學生沒有避孕意識,稀裏糊塗懷了孩子,最後找黑診所做手術留下嚴重的後遺症甚至死亡的新聞報道。我麵前的這個女大學生呢,她倒是很對自己“負責”,想多花點錢,去最好的正規的醫院做手術。“引產的話據我了解也不用六千塊錢,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多……而且好像對於意外懷孕有個專門的援助基金的,我可以幫你問一下。”“那個什麼基金我問過了,形同虛設,手續很繁瑣,恐怕來不及了,而且我想自己解決,不讓更多的人知道……幫幫我吧,等以後上班發工資,我會慢慢還給你,行嗎?”“我想幫你,不過我也是勞動人民,上有老下有小,給不了你那麼多,而且,就算引產,應該不用六千塊錢,我估計兩三千足夠了,現在的問題是趕緊把小孩打掉,不是去找最好的醫院,你懂嗎?”“我怕手術對自己有傷害。”她低下了頭。“那你當初怎麼不想想呢……”話一出口,我覺得有點重,怕太過刺激她,於是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你能給我多少?”她看來什麼都聽不進去,一心隻想著錢的問題。“一千吧。”經過考慮我也差不多想好了。“哎,其他的怎麼辦呢?急死我了。”她的聲音中已經帶著哭腔。“你男友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也替她著急,但是想來想去這個時候最應該站出來的就是他男友。“他早就不管我了,要不然我怎麼可能發那種求助的帖子呢?”她說著幾乎要哭出來了,“你別再說了,能想的辦法我早就想過了,不能讓家裏人知道,跟同學也借不了多少,說不定還會露餡……”“那在學校的論壇上發帖子就安全了?不也有可能碰到熟人?”“不會那麼巧吧,而且我覺得看學校論壇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我說不出話,難以認同她的邏輯,不過現在不是理論的時候,接著說,“好了,別太難過了,一定會有辦法的,我不是答應給你一千了嘛,剩下的錢總會有辦法的。”看到她情緒波動得厲害,我趕緊安慰她。“你能幫我簽字嗎?”她恢複了平靜,馬上想起另一個問題。“什麼?”我不太明白。“醫院需要有人陪同並且簽字,要不然不能動手術。”“……”我一時語塞,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而是在猶豫、在權衡,“到時再說吧,我爭取幫你到底好吧。”吃完晚飯,我當即取了一千現金交到她手裏,讓她吃一粒定心丸,對她說:“先拿著吧,建議你還是跟同學借點,能借多少是多少,要麼找些可以求助的愛心機構,即使是在學校的論壇,我覺得也不太靠譜,學校可以跟‘好人’劃等號嗎?”她不說話,不知道我這番話她有沒有聽進去,看她那麼無助、恍惚,我何嚐不感到難過,可我確實能力有限,那點可憐的工資刨去房貸和生活日常開支後已所剩無幾,即使老婆很信任我,從不過問我的支出,一直也挺支持我參與誌願服務,隻是能供我調劑周轉的現金實在太有限了,一千塊錢對我來說真是非常大方的出手了。我把她送回了學校,遠遠地目送她進了宿舍樓,直到她略顯臃腫、步履蹣跚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現在的這個樣子我不相信能瞞住同學們的眼睛,她自己卻一點沒有意識到,或者是掩耳盜鈴,我真替她著急。她沒有回頭,我若有所思地轉身往回走,心中隱隱地充滿了擔憂。這件事一下子占據了我生活中的大部分,工作間隙、公交車上、吃飯、躺在床上,甚至在夢裏都似乎被冥冥中的一個聲音隨時提醒。她再次聯係我的時候,我在心裏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再給她兩千元,等她以後上班再還我就是了,按說這足夠做一次引產了。是什麼讓我在一念之間改變了初衷?本來完全可以脫口而出的話怎麼就收回去了呢?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問題,整個過程是這樣的。“在嗎?”她發來QQ消息。“在。”我馬上回應。“&…%¥#@。”她的開場白近乎赤裸,或許是她下了幾天的決心才猛然說出口的。這赤裸的QQ消息打亂了我正常的思緒,我當時的大腦一定是木的,因為我看著QQ對話框啞口無言。不知道我的反應是快還是慢,幾秒種後,我發了一個進退自如的問號給她,同時給自己進一步思考的時間,這短短的幾秒,我完成了質變。“你不明白嗎?怎麼會呢?”她似乎沒有把原話重複一遍的勇氣。“哦。”我不置可否。她在網絡那頭遲遲沒有回複,QQ對話框一直顯示她“正在輸入”,我想,可能是她太矛盾了,心裏不知道多糾結呢,一時思維非常混亂。我的“正麵”和“反麵”像兩個功夫相當的武士在角逐中一時難分勝負,因為我在對話框裏打了“你不必那樣我也會幫你,我可以再給你兩千”這行字猶豫著遲遲沒有發送過去。天使與魔鬼有時也隻在一線之間。“我等不及了,沒有人能幫我,隻有你了……有人也可以幫我,可是以身體作為條件,我當然不能那樣做,那不是等於‘小姐’了嘛,可是我回頭又想,除了這點資本我還有什麼呢?與其把自己給那些人,還不如給你,我說的是真心話,我覺得你人很好,我想了又想……你不會嫌棄我吧?”她半天發來一段較為密集的文字。我還沒有完全消化,她又發來另一條。“你不會看不起我吧?”“不會。”這次我回答得很幹脆。不得不承認,即使她並無傾國傾城之貌,但是簡單、純潔,充滿學生氣的外表還是令我心動的,隻是這種欣賞原先是被壓抑的,讚美她幾句已經顯得造次了。我確定自己情不自禁向她流露過這種意思,但是一點也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間、地點,是不是當麵,在什麼情況下給了我表達的契機,都記不得了。難道這種曖昧的言語觸動了她當時敏感的某根神經,最終成為她下決心的理由?現在,所有的猜測都已無法證實,也顯得徒勞。好吧,我們繼續講之後的事。“那你說個時間吧,我怕我隨時會反悔。”她說。“……”我的正麵沒能更強大一些,我已經基本上走向了自己的反麵。我沒有勸她回頭是岸,而是琢磨著如何順水推舟。“我現在覺得這樣挺好的,我不能要求你相信我以後工作了再還你錢,那樣太自私了,還不如來一次交換……如果我們做了那件事,我想我以後一定無法再麵對你了。”“如果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為什麼不能麵對呢?”我倒想探問個究竟。“你不想那樣?”她答非所問但咄咄逼人。“……”我沒有勇氣對她承認,也沒有勇氣對自己承認,而事實上我已經默認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這段時間我經曆的這些事情使我一時很難去相信誰,也不想欠著誰,男人啊……算了,你還是很好的,我該謝謝你!”“你這麼說,我就不說什麼了。”我也許應該理解她的處境,但她說的話讓我感到不舒服,即使我跟那些赤裸裸地向他提出性要求作為交換的人的本質是一致的。我們的對話到此為止,不歡而散。這個時候,我並未意識到,她那句不易察覺的“我想我以後一定無法再麵對你了”這句話的含義。好像是隔天,還是當天,記不清了,她主動聯係我。“我等不及了,你能現在給我嗎?”“可以。”我的語氣不那麼肯定,我沒有說“當然”。“像我原來說的,我以後再還你行嗎?”她果然反悔了。其實我完全不必把自己看得多麼重要,讓她去找“別人”就是了,問題是我已經給過她一千塊錢了,而且她之前的言語和態度讓我產生了一些厭惡感,我此時有點後悔自己多管閑事了。況且,一個陌生大學女生的身體還是相當有誘惑力的,每每想象總會讓我感到血脈噴張、無法自持,事到如今,我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好人既然要做到底,壞人為何不可?“不是說好的嗎?”我間接提醒她。“什麼?”“你自己說過的。”我冷冰冰地說。“你是說那事?”她還裝糊塗。“明知故問。”我也來一把咄咄逼人。許久,她沒有說話,我也保持著沉默。“那樣做不是等於‘雞’嗎?”“其實你也不用那麼想,我覺得還是公平的。”我改了說話的頻道,把她往歪處牽引。“那行,我要六千。”“沒辦法,我跟你早就說過了,給不了你那麼多,之前已經給過你一千了,這次可以再給你兩千,據我所知,三千足夠了。”我還不敢語氣過分強硬,最壞的可能,萬一她玩消失,訛了我那一千塊錢我能拿她怎麼樣呢……不對,我可以拿她怎麼樣的,我去過她們宿舍,她敢抵賴我就給她好看,這個想法從我腦子裏一下冒出來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已經做好了當惡人的準備,但是她卻同意了,這樣也好,大家都省事。有那麼一刻,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恐懼?不是,懷疑?不對。在同一件事情上我前後扮演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角色讓我感到意外,沒錯,還有一點惡心,可是平日裏我不也常常夾著尾巴做人嗎?也許程度不同,但性質上是一樣的啊,我隻能如此安慰自己。一個潘多拉盒子就這樣輕易被打開了,我一直以為我的正義感還是很牢靠的,隻有發現自己已然走在了充滿邪惡的道路上才深深地體會到一切竟是那麼脆弱不堪。我無法阻止自己的飛速下墜,如同很多危機一樣,暴風雨前夕往往平靜得出奇,或者,當事人是無法洞悉自己的境地的。我們去開了房,兩個人抖抖霍霍慌慌張張但還是把該辦的事給辦了。完事之後,她居然問我:“會懷孕嗎?”我無話可說,好歹是個大學生,這點常識都沒有,但還是回答了她:“你不是已經懷著的嗎?再懷怎麼懷呢?”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語:“他在動呢。”去之前我曾要求把鍾點房的時間待足了再走,目的是能夠多占幾次她的便宜,到了現場發現自己沒那麼老道,緊張程度不下於她,結果草草了事。她去衝洗身體的時候,我把兩千塊錢現金放進了她的包裏。大概兩三天後,我正在單位開會,她發來短信問我能不能陪她去醫院,給她簽字。我是個有家庭的人,況且我們的關係已經不純潔了,我的顧慮頗多,不想冒這個風險,我謊稱出差在外搪塞了她,她沒有回複。事後,我們最後一次聯係時大吵了一架,她急不擇言說到這件事:就單單因為簽字,她不得不又當了一回“雞”。或者甚至連雞都不算,雞是要給錢的,而那個簽字的人什麼都沒給她。我知道她說的一定是事實,可是這筆帳不應該算在我的頭上吧?我自以為總的來說我是在幫她的,最後卻換來了她一肚子的埋怨甚至憎恨。一切是無法預料的,我相信很多時候人連自己都不了解。她上次找我簽字我敷衍了事後我們就沒有再聯係過,我沒有那麼快將她遺忘,這個我生命中的第二個女人,第一個婚外的女人,在我情感上的位置還是很特別的,有幾次我心血來潮想聯係她,短信都編好了,最後想想還是算了,也許就這樣無疾而終對當時的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可是大概三個月後,我還是沒能忍住,聯係了她。“最近好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始,於是試探性地給她發了一條問候的短信。“還好。”她的回複如此簡練,似乎沒有興趣跟我說話。我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隔了一會兒,生硬地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有空嗎?”“沒有。”還是簡潔的回答,這個拒絕可以理解為一種警惕,我想跟她見麵能有什麼好事呢。“你也用不著這麼對我吧,話都懶得說了?”我有點不耐煩了。“我完全可以不理你的。”她如此決絕讓我倍感意外、大失所望並惱羞成怒。“沒看出來,你還有過河拆橋的本事嘛。”我陰奉陽違。隔了很長時間她也沒有回複,看來是不打算理我了。我急了,威脅她:“你敢不理我,我就去你們學校。”“我是畢業班,不在學校。”她越是這麼說,我知道越是戳到了她的痛處。我進一步威脅她:“你不答應我,我就去你們學校,不信走著瞧。”“我會還你錢的。”她服軟了。“還?除非現在。”我不打算給她餘地。“我最近拿不出來你是知道的,等工作了我會慢慢還給你的。”“不好意思,我已經不相信你了,剛才還有人跟我說‘完全可以不理我’的。”“那隨便你吧。”她硬碰硬。“行,你等著,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到你們學校去,把你的事情都抖出來。”她要玩我就陪她玩玩,被她這麼一激,我情緒高漲。也許她認為陪我睡了一次與我先後給她的三千塊錢進行了等價交換,甚至還一肚子怨氣認為我占了她的便宜,可是我卻認為三千塊錢睡她這樣的不值得,雖然她是個大學生,而且,上次去開鍾點房之前本身就說好的要陪我到鍾點結束,我認為我當時良心發現放走了她,她應該引產後進行補償。天呐,我現在才想起來說,我之所以良心發現是因為她當時挺著大肚子。此刻,我不想說什麼貶低自己的話語,隻想說,這件事之前我對自己是比較滿意的,雖然收入微薄,但是無論在家裏還是在單位都保持著一個好好先生的形象,業餘常參加一些力所能及的誌願服務活動,雖然這並不能提升我的社會地位,不過當誌願者的經曆使我產生了一種人生境界比常人要高的錯覺,自我感覺良好得很,而現在,我要重新認識自己了,說實話,我沒有想到我會做出那麼齷齪的事,這讓我百感交集,更沒有想到做完了以後冷不丁那件事會自己突然冒出來占據我的整個大腦,並給我帶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心理壓力,如果不能擺脫這種心理上的糾結,毫無疑問我得不償失,為圖一時之快,我有點後悔了。但是問題是,後悔不等於改正,等欲念再次侵襲我的神經中樞,我又開始琢磨著要再次占有她,什麼後悔,以及完事之後的那種空虛、焦慮被甩得蹤影全無。我之前跟她說要把她的事情都抖出來自然有氣話和威脅的成分,但是最後一次聯係,我發短信問她有沒有空她直接不回,為了核實,我又給他打了電話,她開始不接,我就一遍遍反複不停地打,她沒辦法隻好一通就掐,後來幹脆把我的號碼拉入黑名單,因為繼續打,電話裏隻能聽到“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但我這人就是不依不饒,趁辦公室沒人的時候用公司的座機繼續給她打,這回她接了,上來就劈頭蓋臉把我罵了一通,我也不示弱,在電話裏跟她對罵,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我於是下了決心。經過三思,我放棄了去她宿舍,主要是擔心自己暴露身份,我當然不會罷休,而是改為長篇大論把我知道的她懷孕後的相關事情的細節一五一十寫了下來,用不著加油添醋就是猛料了,以“遊客”的名義發在學校的論壇上和一些公開的校園群裏,我誌得意滿等著看好戲,心中有種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