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一次在日本過新年(1 / 3)

回首望東京5200

日本是過陽曆的新年,風俗習慣同中國大致差不多,一年的最後一天也叫“大除夕”,元月一日叫“初一”。

崗本先生說初一晚上要開一個家庭PARTY,會請許多朋友來,實子小姐演藝班的學員也會來不少,因此需要多多準備食品、飲料、水果等。

實子對我說:“我的朋友們聽說我家住個中國留學生,兜要來吃中國餃子呐。”

我問:“有幾個人?”

實子說:“大約十幾個人吧。”

我假裝要暈過去地扶住額頭,身子往後一仰:“天哪,那要吃多少哇!”

實子討好地摟著我的脖子嘻著臉說:“好姐姐,200個,200個怎麼樣?每人讓他們吃10個,剩下的給爸爸媽媽的大朋友。”

我故意皺著眉頭說:“好了,200就200個吧。就這個數,不增也不減了。”

實子拍手跳起來,打電話通知她的朋友去了。

因新年放假,餐館也停業了,我不必去打工,崗本媽媽讓我住在家裏,幫她布置房間、購買物品。水果和飲料已請商店開車送到家,但有些東西如一次性刀叉、盤碟、肉菜等都需親自去買。崗本媽媽便決定開車去市內采購,順便為我買過年的新衣服。

崗本媽媽精神抖擻,熟練地開著豐田車在川崎市高低起伏的街道上行駛,越過多摩川大橋便是平坦的大道,向市內疾馳。我和實子,還有來過新年的崗本媽媽的侄子信澤——一個在靜崗大學讀書的十九歲青年,我們三個人在車上談笑風生,連哼帶唱,我近日的陰鬱一掃而光,心情如晴朗的冬日般明淨。

進入鬧市區後,我也搞不清是哪個區域,實在是太大了,車子左轉右轉停在一處地下停車埸。為了節省時間,實子和信澤去買他們需要的東西,崗本媽媽則帶著我進了最著名的高檔時裝店“高島屋”。

這個商埸的豪華裝修、絢麗奪目的時裝和女性用品固然令我大開眼界,但其商品的昂貴價格更令我吃驚。崗本媽媽原說要為我買一件大衣,讓我自已挑選。兩位售貨小姐陪著我在掛滿大衣的衣架間走來走去,可以說這些衣服無論從顏色、款式、麵料、做工哪方麵來看件件都是精品,即使閉上眼睛隨便抓一件也不會錯。可是我一看那標價:20萬、25萬、30萬,最便宜的還18萬呐!我不能讓崗本媽媽為我花這麼多錢,我欠他們的已經太多了,忙說,也不冷,不需要大衣,買一套西裝套裙就可以了。

可是“高島屋”哪有便宜的東西?否則便不成其為“高島屋”了,這是名媛貴婦購物的地方嗬。我並不是在挑選衣服純粹是在看標簽上的價格,終於選中了一套銀灰色帶紅色細條紋的西裝套裙,8萬日元。(我心裏偷偷合算了一下,折合人民幣3200元,是當時我在國內4年的全部工資。)在試衣間穿上後走出來,簡直如同量身訂作的一樣合身,鏡子裏的我霎時間變得光彩照人,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呀。在售貨小姐的讚歎聲中,崗本媽媽高興極了,馬上說這套西裝要配茜紅色的襯衫,售貨小姐連忙拿來了好幾種款式的綢襯衫,我挑中了一件,1萬日元。因為新年要穿和服,崗本夫人又帶我到和服專櫃買了頭飾、插花和腳趾分叉的布襪子、拖鞋、耳環、項鏈。當她在收銀台簽支票時,我看到是12萬日元,這正好相當於我端盤子打工一個月的工錢。

到家已天黑7點多鍾了。晚飯後,我一頭鑽進廚房,剁餡、合麵、擀皮包餃子,一個人幹到半夜,200個白白胖胖的餃子終於完工了,整齊地排列在幾個大托盤裏,放進了冰箱。

12點整,電視裏的鍾聲敲響,1988年來到了。崗本媽媽做好了“越年麵條”,大家圍坐一起吃,表示又跨越了一年,同中國大年三十晚上吃餃子是同樣意義。這是一種用蕎麥麵做的短麵條,拌上日本特製的甜醬和香醋,非常好吃,我都沒吃夠就沒有了,也不好意說沒吃飽,心想,以後自己到超市去買吧。飯後就互道晚安休息了,日本也不準許放鞭炮,沒有中國大年夜那樣熱鬧氣氛。

回到客房躺下,黑暗中睜大眼睛,想起家中的親朋好友,他們不知在多麼想念我這海外遊子呢。媽媽呀,您一定是邊吃餃子邊流淚地念叨著萬裏之外的小女兒吧?我忍不住用被子蒙頭哭了起來。想起新的一年來到了,還要交新學期的學費,還有多少新的困難要克服,還有多少不可知的事情在等著我——,淚水不斷地流下來打濕了枕巾。就在這不眠的思念和滾滾的淚水中,我迎來了1988年的第一個早晨。

7點鍾整,全家人齊聚客廳,按照日本禮節,我同實子、信澤跪伏在地板上向崗本夫婦拜年,每人得到了一個紅包——1萬日元。這也同中國的壓歲錢一樣的。早餐時,因為我算客人,崗本先生按日本的規矩第一個為我斟酒,然後大家碰杯同飲,共祝新年快樂。

8點鍾,門鈴陣陣響起,一束束帶著新年賀卡的鮮花開始不斷送來,客廳、遊戲室、廚房、我的客房,最後連玄關的地板上都擺滿了鮮花,整幢宅子飄溢著清馨的花香,充滿了洋洋的喜氣。

實子小姐要帶我去明治神宮拜神。她已穿好一身淺粉色帶白桃花的和服,披肩長發也梳成和式圓髻。她將我領到二樓崗本媽媽小巧精致的臥室,崗本媽媽打開壁櫥,裏麵疊放著十幾個長一米寬一尺的扁紙盒,那裏全是各種花色的和服,一件件讓我過目挑選。我挑中一套蛋青色帶白蘭花的,然後從裏到外全部脫下,摣著雙手像木偶般由實子和崗本媽媽為我穿上一層又一層,將我的長發也梳成和式圓髻,戴上頭飾和插花。

當我穿著二指分叉的布襪子、日式拖鞋,被和服下擺捆得一步挪不了半尺地扭到樓下客廳,友子正在同崗本先生談話,看見我拍手笑道:“真同我們日本姑娘一模一樣嗬,許多日本人穿和服都不一定順眼,玲子卻真適合穿和服,太漂亮啦!”

我忸怩地笑著說:“漂亮是漂亮,怎麼走路呢?怪不得以前看電影裏日本女人都貓著腰跑小碎步,穿這和服真得那樣走嗬。”

崗本夫婦慈祥地笑著:“慢慢走吧,帶一雙軟拖鞋,玲子實在腳疼時就換上。可不能穿皮鞋,否則街上的人全看你的怪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