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2 / 2)

然而正是這樣的一句話,對她而言,卻如萬千利箭都要來得傷人傷心。

他們之間,跨越了那麼多國仇家恨,還可能再回到以前了嗎?

如果換在當初他們還在古樓國的時候,他肯願意為她放下這些,即使他隻是為了一場陰謀而蓄意接近她,她恐怕也是會原諒他的;又或者,如果在康家滿門被帶入大魏之後,他肯悄然帶她離開,她也可能,會再狠不下心,但是……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手上沾染了她滿門的鮮血,那場熊熊大火燒光了他們最終的退路,他讓她再拿什麼去麵對他?

秦淮一瞬不瞬地看著祁寧,看著他的那雙眼中的神色又漸漸深沉下去,嘴角不由露出譏諷自嘲的弧度。

滿腔仿佛有什麼複雜的情感要呼嘯而出,有怒、有哀、有悲、有自嘲,更多的,卻是——恨。

或許,他們的這一輩子要注定在這愛與恨之間徘徊。

他們的一聲,注定愛恨交加。

她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明明知道假裝失憶依舊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這或許是她可以同他說明的最後一次機會。

她忽然就想就這樣將自己的憤怒,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愛,自己的恨全部一口氣說清說明,以後便是天涯兩路,再不相見!

秦淮的眼中藏著盤旋的情緒,如風暴一般席卷過她的全身,眼見就要爆發,卻被忽然冒出的一句話落入耳中,全身陡然有如澆下一盆冷水一般。

“報丞相,前頭那處北奴軍隊已順利被我們悉數絞殺,一個不留,但是……但是,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人……已經死了。”

人……已經死了?

秦淮隻覺得腦海中“嗡——”地一聲想,木然地回頭看著那個報告的人,聲音單薄地無一絲起伏:“你說誰死了?你,再說一次?”

饒是征戰沙場多年,那士兵仍是被秦淮的表情給嚇了一笑,不禁結巴了一下:“回……回姑娘,就……就是前兩天,常將軍說是細作的那個男人,他,死了。”

“你要去哪裏?”

秦淮回神的時候,已然下意識地往外跑去,卻被祁寧一把拉住了手臂。

回頭時,她的眸中隻有一片空洞:“放開我!”

祁寧淡淡地看著她:“我不放。”

秦淮狠狠掙脫了兩下,過分地用力,依稀讓自己手臂上擦破了幾道傷痕,卻始終沒能從祁寧的手中掙脫出來。

不知不覺,臉上一片冰涼的感覺,許是太過驚恐的關係,竟然自眼角悄無聲息地滑下兩摸淚來:“讓我去找尚淵……讓我去……”

這是她再一次深切地感覺到,自己身在死亡麵前,竟是這樣的單薄。

腦海中隱約還回蕩著尚淵最後一麵時候的話語——我曾對自己說過,自己這條命,永遠都是小姐的。

但是,那個傻瓜卻不知道,自己嘴裏口口聲聲叫著的這個“小姐”,卻在蓄謀著隨時也要將他最敬畏的那個大人,也一並推入深淵之中。

這個傻瓜不會知道,他這樣敬畏著的小姐,根本就不值得他這樣地拚盡性命地去保護。

那個傻瓜甚至不會去想,他這樣盡心盡力地嗬護著她,自己,卻又得到過什麼呢?

如果他先前按照她的安排,帶了尚香離開,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他本可無憂無慮地浪跡天涯,如今卻非要這樣簡簡單單地浪費了性命。

根本就——不值得!

尚淵他不會懂,她的心,早已經半顆給了祁寧,半顆給了仇恨,即使今日今夜喪生在了這片戰場中,對她而言,也隻不過是一個“解脫”罷了啊……

現在的這個懷抱很柔很冰,隱約還帶著顫意,秦淮知道,是她自己在無法抑製地顫抖。

眼前依稀有些眩暈的感覺,她聽到祁寧的話,卻恍惚間下意識地聽不入耳中。

“尚淵的屍體我會讓人帶回來,你不要亂跑。”

“就算你怨我,唯獨這次不能隨了你的意思。”

“是我想輕了尚淵對你而言的地位。如果要哭,就盡情地哭吧。”

……

“如果留在我身邊真的隻能讓你這麼痛苦,那麼,我會——放、你、離、開。”

風很輕,夜很涼。

也不知祁寧的話是否太過低沉,秦淮覺得麵前一片昏昏沉沉的黑,全身麻木之餘,嘴角不知不覺卻是一抹蒼白的弧度。

尚淵,到最後她還是來不及告訴他,她已經記起了當年跟著祁寧一起出現在秦淮河邊,那個沉默寡言的侍衛……

她已經早就,記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