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被解除幽閉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將周更衣從永巷裏釋了出來,同自己一起住在榮壽宮裏,周更衣經此一事,整個人消沉了許多,除了每天陪著太後誦經打坐,亦鮮少露麵了。
然而太後無論是被禁還是今天的突然又被赦,外人全都是不明所以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該緘默的時候保持緘默,該逢迎的時候大力逢迎,對於宮廷以及政局上的這些瞬間風雲萬裏的變化,想來,他們亦見得多了罷。
而瑾夫人的死,太後縱然傷心氣惱,然而在看了英宏帶去的那一封悔罪書,那信上的筆跡毫無偽造之痕跡,確實是瑾夫人的呢,任誰看來,瑾夫人都是悔罪自戕了的,到此地步,太後即使仍然心有疑慮,亦是無話可說。
紫芫告訴我說,對於瑾夫人的突然死去,亦並沒有人敢在背後議論什麼,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後和瑾夫人的死給大家帶來的驚懼意外終於慢慢平複得淡了,宮裏看似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承乾二十一年四月十八日早上,英宏向天下頒下一道聖旨:“皇後薨逝,中位空虛,後宮無主,賢妃沈氏恭謹溫良,賢和淑敏,晉位正一品皇貴妃,掌中宮鳳令,執後宮事宜。”
這道旨意將我的風頭推向了烈火烹油的地步,這是本朝以來第二個被冊為皇貴妃的,然而相比於瑾夫人當初,我的榮寵又豈是當時的她可比,人人都知她的榮封全都是緣自於身為太後的姑母,而我,則踏踏實實憑的全是帝王的心嗬。
麵對此情此境,眾妃的心裏全都明鏡兒似的,就是這皇貴妃,亦隻是暫時的,待皇後喪製之後,中宮之位非我莫屬,背地裏嫉恨也好,羨慕也罷,可是在見著我時,她們一個個全都殷勤有加,極盡逢迎之能事。
麵對這一切,我坦然而受,然而內心裏卻猶有顧慮,太後的那一著分外的狠,英宏有這樣一個把柄在她手裏,先不說別的,於我就份外不利。
然而每日清早領著眾妃去給太後請安時,太後對我卻是份外的客氣,有時她將眾妃全都屏退了,單留下我來說話,言語裏對當時我暗裏偷偷帶進瑾夫人進宮看她的事,份外感慨。
這一日不知不覺間就說到瑾夫人的死,太後的笑臉一黯,定定的看著我道,“都說她是自戕而去,可是哀家總覺得她不是這樣性子的人,嗯,皇貴妃,你說呢?”
我心裏突的一跳,笑容亦跟著僵了起來,強自定一定心,我勉強笑道,“母後說得是,臣媳……也覺得這件事太過突然了?”
她的眼光幽忽一閃,如荒野暗夜裏的鬼火,飄忽不定,“怎麼皇貴妃也覺得很突然麼?”
我心裏突然一陣壓窘,太後的語氣雖然平和,然而卻隱隱有一股迫人的氣勢緊緊的壓了過來,讓人不由自主的一陣心慌。
我不敢再胡亂答話,心思瞬間裏轉了千百回,而太後雖然是眼裏帶笑,似閑閑的一句,卻不容我有絲毫的退讓,我閃躲不過,隻好硬了頭皮笑道,“臣媳隻是想,姐姐的性格向來都是剛強的,又有了長公主,就算……就算形勢嚴峻,可到底也不該就如此絕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