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裏是火。大片大片的火,仿如妖豔的花朵一般鋪天蓋地地盛開,密密麻麻,令人無法呼吸。有人在背後喊她的名字,她拿著劍,拚命地向前方奔跑。不能被他抓到!
不能被他們抓到!
"笑兒……""葉笑……""蘭陵葉氏唯一的孤女……葉笑……"她不是……她不是……她在夢裏急促地呼吸起來,不停地揮舞著長劍,劈開前方一片又一片血紅妖豔的花,用劍風驅開一浪又一浪灼熱的火。然而,那些聲音卻越來越近!它們幻作一隻又一隻蒼白的臂膀,破土而出,猛地抓住了她的腳踝,纏上了她的身軀。有人附在她耳邊輕笑:"笑兒,你必須活下來。"
她瞬間停止了掙紮,仿佛回到十年前那夜,血與火的洗禮,光與暗的重生。年少的孩子倔強地拉著娘親的袖子,哭喊著問:"你們都死了,我活下來做什麼?"
"為我們報仇。"
那聲音劃破這麼多年時光,仿如驚雷般響徹了夢境。血水從土壤中急速地沁出,染紅了她身邊大片大片的土地。所有人,那麼多人,滿懷怨恨地喊著:"報仇……報仇……為我們報仇……""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有人輕笑。--你已生無所戀,死無所歸。--身負血海深仇的你,如此卑微的你,還以為真的能憑那人一句戲言,就此度過餘生麼?她想張口,卻不能張口,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那茫茫血色。過了很久。太久。直到有人的聲音傳來,喚她:"娘娘,娘娘。"
她聽出是誰的聲音。即使是在夢中,她卻仍舊保持著那樣清明的神誌,思緒瞬間百轉千回,她立刻就明了了對方的意圖。近來這些天,天朝越發的不太平了。洪澇、地震、幹旱、兵亂……天災人禍紛紛而至,魑魅魍魎四處橫行。君華日日待在禦書房,忙得焦頭爛額,好幾次安福都向她哭訴,說陛下又多長時間沒吃飯,又多長時間不睡覺,讓她去勸一勸,似乎隻要她去勸一勸,他便會放下他手中的事兒一般。安福是君華身邊的貼身太監,也就是這宮裏的大內總管。他打小跟著君華,算起來,他跟著君華的時間,卻是比她還長。不說職責所在,性命攸關,便說這幾十年的情傷,君華如此不愛惜自己,安福便也要急得團團轉的。她知道他的來意,睜開困頓的眼,從桌上直起身子,對著跪在地上的人輕輕一歎:"你怎的來了?"
"奴才是替陛下給娘娘傳話,今夜將在禦書房過夜,讓娘娘早些歇息。"
初來的時候,她一直不習慣安福這樣尖利的聲音,聽久了,就開始慢慢習慣。大概是做了那樣的夢的原因,此刻看著這早已看了多年的人,她突然就有些欷?[。"陛下還在忙麼?我……我有些事想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