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便帶著東西一路跑啊跑啊……身體的痛都被我丟至了腦後,我看不清路了,隻知麻木地跑麻木地跑。後來我不知跑了多久,我看到黑夜忽而亮了,轉頭一看時,便見濃煙滾滾,火光照亮了天。那是一個於我而言終身難忘的時刻,我當時尚不知這火便是小姐燃起的,那時我隻覺得這火好似燒到了自己的身上,痛徹心扉,我清晰得記得,那時淚水便這麼突然地流了下來,毫無征兆,淚水滾落到傷口上,火辣辣的疼。可是我還得跑啊,還得跑,小姐說,我不能回去,隻能朝前,不然她的死不值了。我不知跑了多少的路,我在後來的路上,遇到了原先被小姐丟下的馬,便騎上了它,繼續朝西南方而去。直待我走到一片林子時,這匹馬因過度勞累猝死,我方下馬繼續步行,但是,最後我還是撐不住地倒了下地……再醒來時,便是遇見你們了。”小悅的淚水不住地湧上,朦朧了她的眼,她轉首看向樂麒同樂梓由,含著苦澀,瞬間偏過頭去,掩麵嗚鳴。
“我們見著她後,便將她救起,她一醒來,便喚我們去救她的小姐,當時我們便趕回到他們分手之處,發現那兒的草廟已被燒成灰燼,我們在殘渣中挖掘出了三具屍首,以及一把匕首,當時小悅見著晴波那具屍首時,忽而就放聲大哭起來,她道她也不知怎地,便是知曉,這具屍首是晴波的。我們帶著這三人的屍首,回了芳城,請仵作鑒定,那女子的屍首,確實是晴波無疑,另兩具屍首乃是男子的,身形略高大,應是當時威脅晴波的其中兩人。”
“那倆男子屍首何在?”晏蒼陵黯然失色。
“嗯?便在方才的冰窖內。”
晏蒼陵一頓,悲從中來,他方才心都落在了晴波的屍首之上,竟然都未發現,。
“你說,小姐為何一定要死,為何,晏王你告訴我!”小悅將淚眼從手中抬起,痛苦地直視著晏蒼陵,“小姐說你知的,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她為何一定要死,為何啊啊啊!”
“啊嗚啊嗚。”啊嗚也受其悲傷的氣氛所染,單手拍了拍小悅的肩頭,將自己毛茸茸的腦袋蹭到了她的脖間,用自己身體的熱度去安撫著小悅。
季臨川始終沉默不言,頭稍稍左偏,掩映在長發劉海之下的眼,瞧不清喜怒哀樂,但絲絲縷縷的悲痛,卻從他攥緊的拳頭裏逸出,順著地麵,鑽入了晏蒼陵的腳心,再湧上了晏蒼陵的心頭。
“璟涵?”
晏蒼陵試探地一喚,卻見季臨川將臉偏得更偏,遮掩住了所有的情緒,他把手一橫,擋在晏蒼陵的麵前,不讓其看到自己的神色:“我無事,你們繼續,繼續……”
“璟涵!”晏蒼陵一驚,立馬過去將季臨川擁進了懷中,方發現他麵色慘白,雙唇不住地打著抖,眼底的哀色絲絲縷縷地奪出眼眶,“璟涵你怎地了,你……”
他頓時一悟,痛楚跟著溢滿心尖:“璟涵,這不關你的事,與你無關……”
季臨川咬緊了牙關,將頭錯開晏蒼陵的視線,手上的青筋根根地凸起,顯得他手愈發的瘦弱。
“晴波為何一定要死,為何……”
晴波的死,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季臨川。夢容買下了官家出身的季臨川,乃是一大罪,若是朝廷之人追問,品芳閣所有人都將牽連其中。作為販賣季拂心的老鴇,晴波是最能指證晏王犯法私入青樓,買下罪犯,再將罪犯娶為王妃之人。她若還活著,便會繼續被人利用,被人逼迫著說出她同晏王的關係,背叛晏王。
晴波並非沒有弱點,她的弱點便是夢容,若果那些人將夢容抓來,那她在被逼之下,便會道出所有的秘密,可她卻不能背信棄義,不然晏王府所有人都將受到牽連,而買下罪犯的品芳閣也將受連。晴波用死,來全了她的恩義,讓所有的秘密永遠地消失,讓所有試圖借由季拂心之事害晏蒼陵的人在她死後絕了路,讓所有的忠誠在她背叛之前,留在眾人的記憶裏。
“一切的源頭是我,若非是我,晴波怎會死……”
“那……那為何死的是小姐,而非夢容姑娘!”小悅聽罷晏蒼陵的闡述,哭得撕心裂肺,為何偏生是她的小姐來承擔所有,明明惹事的是夢容,夢容!
“晴波是個好姐姐。”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將小悅所有的痛哭都掩在了嘴裏,她抖動著雙唇,張了又張,總想說出哪怕半句有用的話來,最後卻隻能止於更大聲的哭泣之中。
是啊,晴波是個好姐姐,她會挺直腰背站起,將所有的罪孽擔在自己身上,隻為了保下她妹妹的安寧。
——“奴同夢容從前父母皆喪,從小便是倆人相扶相持走過來的。奴身為長姊,要承擔的比之妹妹還多,可每當奴撐不住欲倒下之時,拉起奴的手的,卻是奴這個調皮的妹妹。奴放不下她,她還不懂事,她還不知人情世故,奴隻想護著她,誰讓她,是奴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