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排鋪睡覺時，號長暗中吩咐把張強安排在鋪板的一側邊緣，睡覺比較寬鬆舒服，還特意關掉了電視機，不讓值第一班的犯人看到半夜十二點，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張強的睡眠質量。張強在半夜十二點之前，就被犯人叫起來。張強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廁所，偏趕上和張強一起值班的犯人裏，就有那個張強剛剛進來時，半夜睡不著想要上廁所，他不讓，張強隻好給他下跪的盜竊犯。張強晃晃悠悠地進了廁所裏，根本不在意身後這個犯人嫉妒的目光。這個犯人始終搞不明白，為何剛剛進來一個月不到的張強，用的什麼法子搞定了號長，難道就是隻有一次的家裏給存東西嗎？監舍裏有不成文的規矩，犯人之間交流不能大聲喧嘩，隻能私下裏交頭接耳，而且交流的對象也是有層次區分的，像張強這樣最低層次的犯人，突然鹹魚翻身，和號長不斷談話交流，早就引起了犯人們的注意，所以本來是把張強拉進自己最苦的一班，想要借機刁難張強的盜竊犯犯人，看到張強大大咧咧地隨意出入廁所，這個犯人幹瞪眼，就是不敢貿然攔阻，因為號長交代過，張強施法時，要是他看不住值班警察，今後絕沒有他的好果子吃。看守所裏本來就很怪異，不但警察心有餘悸，犯人們更是恐慌。這個盜竊犯四十出頭，長的是臂力強健，據說自己盜竊出身，盜竊方法主要是入戶，而且還是不走門，專門撬塑鋼窗進屋，哪怕你的家裏按上多麼牢固的護欄，他都能雙臂一用力，就撬開一個缺口鑽進去。盜竊犯，特別是小偷小摸犯人，有個規矩，偷來的錢絕不存留，盜竊得手後，招小姐，花天酒地一通消費，花了啦再去偷，據說這樣做就是為了防止掉腳，被警察抓住。和張強一起值班，逼得張強給自己下跪的盜竊犯就是這樣的人，有一次他鑽進一家住戶，本來想翻箱倒櫃，把住戶家值錢的東西帶走，可是剛打開住戶家的床頭櫃，就發現兩大捆沒有開封的百元大鈔。盜竊犯沒有像以往那樣，偷不到值錢的東西，就把住戶家冰箱裏的食品吃掉。看到整整的兩大捆百元鈔票，不用數就知道是二十萬元。盜竊犯快速地把兩捆錢裝進袋子裏，然後鑽出護欄，消失在回家的路上。回到家裏，盜竊犯躲進被窩，抱住兩大捆鈔票就開始算計怎麼花。第二天，盜竊犯就帶著一個小自己二十歲的女孩子上街，吃海鮮逛商店回來後，女孩子脖子上一條黃金粗鏈子，立刻就讓女孩他媽乖乖地答應，把女兒嫁給他。二十萬元出入高檔酒店，購買華貴服裝，很快就花了啦，隻好再想辦法。這個盜竊犯人又一次想到了盜竊得手的那家。第二次來到那家人家，盜竊犯看到那家的護欄加固了，就在他想盡辦法的時候，就看見走過來四個男人，來到近前，就把他撲到了。最後盜竊罪送進了看守所，據說小**一次也沒有來給他存錢存東西。張強猜想，號長所以用他給自己做瞭望哨，一定是考慮到盜竊犯有著超強的警惕性。張強站立撒尿，更是把這個盜竊犯驚呆了，要知道這可是犯大忌的，就是他這個進來幾個月的老犯人，半夜裏值班時都不敢偷偷地站立撒尿。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盜竊犯吃驚。張強還打了一大盆水，一個人慢慢地洗臉。要知道平時犯人洗臉，都有指定的犯人給一小盆，隻有五百克的水，匆忙洗過。在接下來，張強走出廁所，把白天用來供警示教育參觀，裝飾用的藍色被罩，通通地放在了監舍門口，又到號長睡覺的鋪位前，拿來四個又紅又大蘋果擺在被罩前。張強把號長白天給自己看的麵人擺在自己麵前，穩穩當當地坐在被罩上，雙腿盤在一起，雙手合十，微閉雙眼，嘴裏念念有詞。張強的舉動震驚了另外兩個給自己放哨的犯人，他們那裏見過這種陣勢，特別是在看守所的監舍裏。這種情景也隻能在少林寺電影裏才能看到。心裏最苦的還是張強。張強微微閉上眼睛，表麵上進入佳境，可是心裏忐忑不安。張強心說，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半夜值班是困，可是也不至於好奇，招惹那個半夜喊叫的犯人，現在可好，喊叫的犯人安穩睡覺了，自己值班都不安慰，不知道我現在是裝神弄鬼，還是呼喚鬼神。張強想到自己要是達不到號長想要的結果，會是個什麼下場，眼下沒有了退路，也隻好走一步說一步。漸漸地，張強雙手合十的胳膊開始發酸，有點支持不住了。張強真想睜開眼睛，看看時間，可是張強知道，此時，另外的兩個犯人一定是盯住自己，很怕放過細微之處。張強靈機一動，變換兩隻手不斷推到麵前的小麵人，給外人的感覺就是自己施法術，必走的程序。感覺時間差不多了，再說值班警察一個小時過來一趟，要是讓他們看到，把自己當**就麻煩了。張強輕輕滴鬆了一口氣，站起來把小麵人藏好，又把被罩放回到原來的地方。剩下來考慮的就是如何消化四個蘋果。張強遞給另外兩個犯人兩個蘋果，盜竊犯不敢接，隻是使勁咽了咽口水。張強就說：出了事算我的，你不吃可沒有機會了。盜竊犯猶豫了一下，沒有抵禦住蘋果的**，最後還是戰戰兢兢地接過去，把臉擠在窗戶護欄上，快速地把蘋果送進了肚子裏。所以這個吃法，就是怕嚼蘋果發出的聲音會傳到睡覺的號長耳朵裏。還有兩個大蘋果，張強沒有客氣，躲進了廁所裏，慢慢地吃掉了。吃完後，也到了交班的時候，張強躺在床板上開始失眠了，考慮自己第二天醒來，如何向號長交代，總不能說自己坐在被罩上就是施法吧。張強感到奇怪了，以前自己一著急就想上廁所，可是今天不知道是自己上火，還是早已把肚子裏的屎尿拉淨了，想要到廁所裏走走都沒有借口。迷迷糊糊之中，張強仿佛來到了一個地方。張強看到一個房間裏，一個穿警服的男人坐在一張斜靠背的木床上，在花色床單上還有一摞子數學書，這個男人正在發愁。再往旁邊看，張強又看到一個嫩綠色立櫃立在牆角，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站在地上。張強一驚，睜開眼睛看到，監舍牆上的鍾表指針指向下半夜兩點。張強不明白自己為何做了這個奇怪的夢，心想一定是自己心神不定，心情煩亂所致。張強決定天亮後向號長自首。東北的冬天，天亮的晚，早上六點，值班的犯人喊了一聲起床，犯人們立刻爬起來，抱住自己的囚服蹲在牆角，等待放便洗漱。張強習慣性地蹲在犯人堆裏，驚恐地不知道自己該找個什麼時機，向號長坦白。號長不愧是見過世麵，處變不驚，還是一個人坐在自己的鋪位前，不動聲色，和我們這些蹲在牆角的犯人相比，大有鶴立雞群的架勢。張強很希望號長能夠主動叫自己過去，可是號長好像沒有這回事一樣，根本就不把眼光往自己這裏看。張強幾次想站起來走過去，可是看到站立在地上，看管蹲在牆角犯人的鋪頭，試了幾次沒敢造次。一種強烈的愧疚感占據了張強的心裏。張強想到，咱是正派人，一生沒有幹過虧心的事，即使自己為了一件**事進來，也不至於坑蒙拐騙吧。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就是受到懲罰，也要讓其他犯人知道，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潔身自好的好人。想到這裏，張強挺直腰杆站起來，蔑視一切地邁步跨出隊伍，向號長走去。張強做好了準備，準備迎接怒目而視的管事犯人大喝一聲。在驚訝的犯人注視下，張強不斷往前走，就是沒有聽到管事犯人製止他。從監舍的這頭走到號長所在的那一頭，隻有不到七米的距離，張強感到走了一個世紀。等到張強來到號長身邊，號長還是不抬頭，好像這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張強為難了，自己是站著和號長說話，還是蹲在號長麵前，按照規矩，和坐著的號長說話，犯人一定要蹲在地上的。張強一種強烈的自尊心，讓他決定和號長平起平坐。張強坐到了鋪板上，離號長隻有一尺遠。還沒等張強開始自首，號長就問：昨晚咋樣啊？張強就是一愣，不知道該咋回答號長。張強知道，要不是到了極度的絕望，號長是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沒有譜的犯人身上的。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多麼希望有個人能幫助一下自己，哪怕是給點心理安慰。張強馬上放棄了自己坦白自首的想法，決定往下編，發揮自己業餘編劇的才華。張強就把昨晚值班後，自己做的夢說給號長聽。沒想到號長越是往下聽，眼睛裏越是發出奇異的光芒，就差拉住張強的手搖晃了。號長震驚地說：你真是個活神仙，一點都不錯，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家裏，至於那個坐在床上的男人嘛。說到這裏，號長又把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