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艾比利斯山的暴風雪終於隨著鉛雲的消散停息,原本被風暴困在閃金鎮上的人們終於大大舒了一口氣。
雖然四處仍舊彌漫著冰冷的霧氣,但從開始見到陽光的那個清晨起,所有人的心情都舒暢起來。而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必須重新踏上旅程。
啟程前聆聽或念上一段禱文,接受來自太陽之神的祝福,成為目前小鎮上最流行的事情之一。
比起端坐在太陽神殿裏絮絮叨叨的晨光牧師,奔波在外的旅行者一時更渴望得到來自偉大神靈的庇佑。而晴朗起來的天空,無疑讓人相信艾比利斯山最冷的寒冬已經逐漸遠去,這樣的神跡衝淡了人們心中長久的恐懼。
要知道在北方,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或許並不可怕,但當這災難持續的時間超過曆年的紀錄,似乎要一直到世界終結日的時候!
人們除了驚駭祈禱,再無法做出任何努力……兩個半月來,每個人的耐性被磨滅,心情糟糕至極,紛紛陷入可怕的惡夢。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這場百年難遇的苦難最後隻會成為旅途中的點綴和談資,被人們傳揚到遙遠的地方。
而現在,人人都需要一個新的開始……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到窗台上小花的時候,摩拉丁.銅須便早早地爬了起來,懶懶地搓搓大鼻子,咒罵著打開厚實的木板門。
隨著這個開門的動作,各種嘈雜的聲音潮水般湧進了房間。
摩拉丁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可沒有早起的習慣,並且在過去的許多年裏他一直試圖向人證明吵醒一位矮人工匠大師是很不明智的舉動。
披上厚厚的衣袍,摩拉丁來到樓梯角上,從欄杆間隙向下望了一眼,下彎的嘴角猛然抿了抿,噴出了滿嘴的唾沫星子:“樓下的雜碎——看看這陽光,看在你們自己神靈的份兒上,就不能安靜一小會兒嗎……”
中氣十足地吼聲是如此刺耳,幾乎穿透木板,以至原本棲息在旅店房簷下的幾隻雪燕都受了驚嚇,慌忙飛走了。要知道雪燕可是北方的奇異物種,原本沒有什麼聲音能讓在風雪中飛翔的它們如此害怕,當然這除了一個矮人老頭兒的大吼大叫,尤其是他還猛烈拍打著樓梯扶手!也許在雪燕眼裏,這時候的摩拉丁.銅須更像一個高大的食人魔。
樓下傳來幾聲謔笑,顯然沒人在意一個腐朽老頭兒抗意的怒吼。
摩拉丁感到自己被忽略了,大鼻子抽搐一番,作勢要衝下樓找人理論,但終究卻隻是顫巍巍站在原地,還劇烈咳嗽起來……
扶住木牆,矮人長滿胡子的臉上慢慢流露出痛苦的表情,直至同樣矮小的身體蜷縮成了弓狀。
僅僅吼叫一聲,卻似乎已經耗盡虛弱老頭的全身體力,以致嗆咳不止!
這還真是奇怪,通常矮人族應該遠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衰老,他們雖然從少年時起就長滿了大胡子,但卻能夠在幾個世紀內存活得很好,矮小卻強壯的體質更令他們對疾病有著極高免疫力。
這是大陸較普遍的說法,雖然矮人們隻表示一切生命和健康皆歸功於守護他們的神明。
眼前這位矮人明顯一副苟延殘喘的病弱模樣,這完全不符合布魯斯世界的基本常識,難道是他已經被部族的神明所拋棄?
“哦,偉大的太陽之神,為什麼離你的子民那麼遙遠?你瞧,這裏沒有人在乎你……他們對你的尊敬甚至不如一個矮人。
該死的,要不是塌方的山穀還不能通行,我也許已經坐在塞爾克城裏享受溫暖的壁爐……呃,現在卻隻能在四處漏風的木板房裏跟野蠻人分享一個火堆,而且還要忍受樓下這群咶懆的烏鴉!”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摩拉丁喃喃念叨著,回頭望向死豬般睡在地板上的同伴,以一種嫉妒的語氣又哼道:“不愧是睡在雪地裏的野蠻人一族,我猜那小子夢到了冬狼的洞穴……”
一個蓬頭垢麵的家夥睡在牆角,看起來幾年沒洗過澡的樣子,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滿臉絡腮胡比之以須發濃密為美的矮人族也不惶多讓,以至難以看出具體年齡,隻能知道那是個很魁梧的人類男子。
顯然床板的長度並不足以支撐起他超過兩百公分的身軀,所以隻得睡在地上,好在那家夥渾身肌肉墳起如丘,將簡易皮甲撐得緊緊的,看起來四肢發達的樣子,似乎一點兒也不怕冷。
房間裏彌漫著一股酒氣,摩拉丁無奈的看到同伴鼾聲如雷,一點兒沒有要醒來的意思,曾幾何時矮人一族威猛的吼聲對這近在咫尺的家夥也完全不起作用了?
為什麼名聲赫赫的矮人大師身邊總是沒有一個像樣點的跟班呢?即便同樣天賦低劣,以至學不會自己無與倫比的技藝,至少能夠在此時驚醒過來,向他的老師奉上一塊熱氣騰騰地毛巾……
摩拉丁原地晃了兩圈,使勁搖搖亂糟糟的頭發,直到他感覺又清醒了些的時候,伸手拿起了門邊的一個燭台。
看了看即將燃盡的半截殘燭,這位活了幾個世紀的矮人老頭忍住將燭火直接按到野蠻人臉上的yu望,把燭台湊近了弟子的腳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