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了,在晌午的寧靜中,顯得清脆悅耳。

鐵人拿起話筒,傳來了對方急促的聲音:“王大隊長嗎?”他“嗯”地答應了一聲。

“我是油田黨委宣傳部。明天,從北京來的兩位記者,要采訪你們大隊的。五隊,請準備一下。”

“上午還是下午?”鐵人問。

“下午。”

“好吧。”

鐵人放下話筒,心裏就嘀咕開了:○五隊打出了直井後就數這些玩筆杆子的鼻子靈,三天兩頭的往那兒跑,上了廣播,登了報。○五隊如今已是高山上吹喇叭,名聲在外了。看來得給他們澆點涼水,降降溫;要不,聽多了好話真可能熱昏頭。

鐵人重新拿起話筒,想接通○五隊,以便先吹吹風。但隨後他轉念一想,幹脆還是跑一趟好!

鐵人上路了。他快步如飛,不多久便看到○五隊那高高的井架了。這時他的心潮突然翻滾起來,久久不能平靜。是啊,離開井隊快半年了,他的心卻總是惦記著鑽井隊。每次回來,看到這高高的井架,聽到轟隆隆的鑽機聲,血管裏就有一股異樣的,令人癢癢的潛流在膨脹。可今天,他卻有著一種焦躁不安的感覺,他感覺到缺少了點什麼。

哦!真的。怎麼沒聽見鑽機的歡唱?

“奇怪!咋停鑽了?”

鐵人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地趕到井場。咦,怎麼不見一個人影?莫非……他無法再想下去了,心裏猛一緊,急忙向不遠的工人住地走去。

“怎麼停鑽了?”一見到他的老夥伴——○五隊的根福隊長,鐵人劈頭就問。

“出了點事故。”根福隊長低著頭訥訥地說。

“什麼事故?”

隊長躲過鐵人射過來的眼神,支吾了一陣,也沒說明白。

“到底發生了啥?你咋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

根福隊長抬起頭,眼窩裏閃動著淚花,答道:“井打斜了。”

“多少度?”

“四度七。”

預料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鐵人的胃部突然一陣痙攣,接著感受到一種春蠶食葉似的緩慢的疼痛。他咬著牙,忍受著,額頭上滾落下來一串串的汗珠。

根福隊長驚愕地抬起頭,他明白:鐵人的胃病又犯了。於是,忙遞過一碗涼茶。鐵人接過碗,脖子一仰,喝了個底朝天。這才緩過一口氣來。他嚴肅地問道:“事故咋處理?”

“正分組討論查原因呢。”

“井呢?”鐵人盯著隊長的臉問。

“井?”根福隊長張口吐出這一個不置可否的字,就沒做聲了。他感到喉嚨管又幹又澀,難受極了。半晌,他問鐵人:“老隊長,您的意見?”

“填掉!”鐵人吐出這兩個字,落地有聲。

根福隊長心裏一震,他看了鐵人一眼,隨即又把目光移到一邊,沒吱聲。

“你有意見?”

“咱們先去看看大夥吧!”隊長沒回答鐵人的問話,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鐵人望著他的背影,眉峰緊緊地擰起,神色變得更加嚴峻。他跟著根福隊長朝工棚走去。

鑽井隊是野外作業,離開基地後,走到哪兒打井,就在哪兒安營紮寨,幾塊木板一圍,地上鋪上蘆麻、油氈,就是“家”了。現在天氣轉暖了,幾根木柱頂著屋頂,連“牆”都不要。

根福隊長領著鐵人來到一間工棚,隻見床上躺著一個受了傷的工人。

鐵人連忙上前,關切地問:“他怎麼了?”

根福隊長心情沉重地說:“在打這口井時,他帶領一個班下套管,突然刹把失靈,鑽機失去控製,十幾噸重的套管連同遊動滑車從20米高處猛砸下來。在這緊急關頭,他冒著生命危險,一個箭步衝上去,提起100多斤重的卡瓦投向轉盤,卡住了飛速下降的套管,一場井毀人亡的事故避免了,可他的手臂卻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