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頓住腳步,回過身來看他。
這樣的誓言,這樣重的聘,天底下應當沒有一個女人會不動心,拋卻感情,白蘇亦是心動的,可是,“你做了什麼?”
即便他的笑容依舊溫潤,可白蘇卻在那琉璃似的眼眸中看到一絲別樣的情緒。
寧溫從來都不會暴露自己的心思,更不會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他如此失常,定然是在離開尚京之前,做了什麼手腳,而寧溫的計謀從來都是六親不認的。
沒有得到答案,白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繼續向林子裏走。
“把雍國作為顧連州的陪葬,素兒以為這份大禮,配得上連州公子麼?”他溫柔的聲音在寒冷的桃園裏輕輕飄散。
白蘇身子微微一顫,猛的轉過身來,“你說什麼!”
“你知道的。”寧溫垂下眼睫,掩蓋住眸中一絲落寞。
白蘇看著他怔愣片刻,忽然拔腿向自己的馬車跑去,她心亂了,腦中是僵的,絲毫不能轉動起來,縱使清楚的知道現在最應該冷靜,可是她依舊禁不住雙腿發軟。
“倨,走!”白蘇聲音淒厲,完全失了方寸。
倨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狼狽的白蘇,他印象當中,她一直都慵懶且閑適,無論風雲變幻,始終如故。
他見白蘇如此,頓時緊張起來,“主公,何事倉皇?”
倨的一聲“主公”,讓白蘇稍微找回一點點理智,她咽了咽喉頭,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放緩聲音,“食過之後,立刻啟程返回政陽。”
白蘇渾身發軟,招來十三扶她上車,進入車內前,轉身朝寧溫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冰冷狠厲,無情至極,分明是在說:若是顧連州出事,她誓報此仇,不死不休!
寧溫喉頭一甜,一股血腥氣湧上口腔,無論是雍國還是顧連州,都是他寧溫的陪葬啊,然而,卻不會有一個人如她一般,為了他失魂落魄,也不會有誰為他報仇。
素兒,顧連州那樣的人,怎麼會死在我一個圈套之中,你隻聽了一個難辨真假的消息,便亂了陣腳啊!
他看著自己的手心,還有指頭上隱隱泛紅的傷疤,緩緩攥上。
“我們走。”寧溫咽下口中的血腥,輕聲道。
成大事者,須得狠的下心,然而,這一次,也是第一次,寧溫對某個人心軟了,因為她滿心裝的都是顧連州,他不想看到她傷心欲絕、悔恨的模樣。
劍客們都瞧見了白蘇方才慌張的形容,所以用食時,也不敢太過耽擱,急急的吃了一些,稍微休息片刻,便整隊啟程,朝政陽方向趕回去。
倨策馬在車旁,不時的看馬車一眼,卻始終沒有過去詢問發生了何事。
兩天,能夠發生很多事情,白蘇有些懷疑,她睡眠雖然不如顧連州那樣淺,卻也絕不雷打不動的,為何會毫無知覺的睡兩天,甚至連夢都沒有做!
記得中間醒過來兩回,卻又莫名其妙的睡著了,自己真的有這麼困?白蘇暗自思忖。
她其實也能猜到,是寧溫暗中命大巫下了藥,由此她也斷定了媯芷此刻並不在這附近,否則寧溫身邊的大巫,定然不敢出手。
想到這裏,白蘇稍稍放鬆一些,媯芷一向都極有分寸,她不在,許是在城中發現了什麼。
車隊疾行了兩日之後,再次到了政陽城南門。
城樓上的紅綢還在,隻是被風吹的有些淩亂。
白蘇心中微微一緊,按照時日算來,這幾日正是迎娶的時間,士兵們不應該任由它們散亂啊!難道說,真的已經出事了?
“倨,入城。”白蘇道。
無論如何,都要見到顧連州才行。
政陽王治軍嚴厲,城衛森嚴,但如今入城檢查比之前更嚴了,但是那侍衛的頭領認識白蘇馬車的標記,她離開時,顧連州曾親自交代放行,所以白蘇帶著上百劍客入城,卻也沒有受到很大的阻礙,隻悄悄塞給了那侍衛幾金,他便放行了。
長街之上,紅綢飄搖,但是氣氛明顯與有些壓抑,路上行人也少有紮堆聊天的,稀稀朗朗的幾輛馬車,來去匆匆。
因此,白蘇龐大的車隊一入城,立刻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若是放在平常,那些人定會圍觀然後不時的指指點點,這是大雍人的習性,可如今街道上的行人一見大隊的劍客,個個如驚弓之鳥,縮著脖子快步閃開,即使必須要與他們擦身而過,也是盡量減少存在感,那模樣,直是恨不得自己是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