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村三麵環山,隻餘一路曲徑通向東江鎮。
無論是這小村還是小鎮,都因著位於赤雲江的東麵,草草取了個簡單的名兒。
沿東江鎮,順赤雲江水南下,不消二日功夫,就能抵達有九省通衢之美譽,主掌南方經濟命脈的貿易大都——燕菱。
“將來…若能將布料生意做到燕菱,也算對得起過世的娘親和爹爹……”史朗絮絮叨叨念著,雙目無神的盯著手中的賬本,對著那些赤字琢磨半晌,一時又泄氣的搖了搖頭。
就憑自己這麼個破弱的身子,又談何容易?
家中的生意要不是有陳叔一直代為處理,僅僅是在東江鎮,史家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百年老字號“史鋪”,怕也早是要關張的,如今勉強維持經營,又知道能撐到哪月哪天呢。
想到這裏,史朗不禁歎了一口氣,自己正值二八年華,怎得如此怨聲載道?
本是三月春裏風光正好,可今兒不知什麼原因,從下午起便一直烏雲暗壓。
要知道東江這地兒,雨水是不多的,四季如春,多是風和日麗,或許正是今日這讓人惶恐的氣候,影響了自己的心情罷?
史朗輕輕捶了捶發酸的兩膝,眉間緊了緊。
“轟隆隆——轟轟轟轟轟轟————”
屋外響起洪亮的雷鳴,空氣漸漸潮濕起來,史朗無奈,隻好走到屋邊,鼓搗半天,想將門窗都掩個結實,希望這經不起風吹雨淋的破屋,千萬別在夜裏再漏了雨才好。
這會又是電閃又是雷鳴,屋裏小桌上隻留一燈如豆,史朗依然鎮定自若,換了旁人家的男兒,怕是早就躲在閨房不敢出來,他自小便獨過艱苦的日子,這種時候,一個人硬撐著,也是習慣了的。
這陰雨天裏,要光是雷母電公,也就罷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史朗聽見,不遠處陸陸續續傳來深山裏野獸的咆哮。
那些咽嗚聲此起彼落,這邊剛停,又帶起了另外一邊的陣陣回應,好不叫人毛骨悚然。
似乎…不是狼嚎吧?
史朗這麼想著,印象裏,狼群在嘶叫時,聲音明顯低沉得多,再說,區區雷雨,又怎會輕易惹得這深山裏的豺狼虎豹如此焦灼。
那,究竟是什麼呢?
他越聽越害怕,野獸連綿不絕的呼吼雖不至於震耳欲聾,卻陰森極了,低啞之聲,猶如抵在耳邊,嚇得後知後覺的史朗,整個背脊都冰涼一片。
忍著手腳的僵硬,史朗顫巍巍地摸索著窗欞,想取了那支架,扣上窗葉。
須臾間忽見屋外青光大現,即便隔著整扇窗戶,他都下意識的別過頭去,抬手遮擋這刺眼的強光。
盈盈青色之下,包裹著清亮的乳白,透著窗戶的竹篾紙,那光團,仿若一大簇青色火焰,正熊熊燃燒。
還未來得及查明屋外的青光究竟是何物所發,在一閃而過的異相後,野獸的咆哮突然止住了,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掐斷一半,那樣整齊劃一的收了聲。
史朗手裏正抽下支著窗欞的木棍,在窗葉合上前,好奇心作祟,他微微歪頭,向外匆匆一瞥,未見什麼青色光芒,卻赫然發現,屋前地上,一片烏黑陰雲籠罩之下,分明趴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
天降異相,又突然出現這麼一人,實在奇怪的緊,該不是…什麼妖魔鬼獸罷?
史朗抿抿嘴角,暗自嘲笑自己,什麼時候居然如孩童般相信鬼神之說?他撇過頭,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