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情,無以為報,願從此鞍前馬後,唯命是從,望恩公不棄!”
前半句是她杜撰的,後麵可是實打實的大實話。
她這一跪倒好,不僅嚇得史朗連退幾步,連一旁的村長,顯然都沒有料到女子會有如此驚人之舉。
道是女兒膝下有黃金,如何能這般不顧顏麵,當眾給男子下跪!
之前她隻管叫自己來與小朗說情,望小朗看在自己的份上,能收留她做個家中的小侍,可也從提過,她會這般跪下謝恩啊。
更何況,女子為侍,本應就是羞辱之事,她怎得還理所當然。
“恩公是否是嫌棄我沒有身份,又不記得從前之事?”說到激動之處,粗衣少女頻頻搖頭,一雙柳眉輕輕擰起,有些慚愧,卻滿是真誠的看向史朗。
那眉,那眼,好生熟悉,史朗總覺得,跪在自己麵前的女子,自己是認識的…難道,她真的有這麼像閔姐姐?…不,其實不像的……可,為何如此熟悉……
史朗心下糾結,看著這熟悉的麵容,極是難以開口拒絕,可轉念又想,這女子怎能如此不顧禮節,冒天下之大不韙?
分明、分明就是置自己於不義!
“你這小娘子…哎!小朗誒,快勸勸她吧,本來昨日已受驚受寒,讓她記憶全無,所幸身子骨無礙,現在若再這般勞心,怕是大病將至啊。”如此好的根骨,要是毀了,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行!”在混亂當中,史朗厲聲喝出,十分決然道:“救你本不是我意願,小娘子大可不必感謝。何況史朗仍待字閨中,又怎能突然出來個女子做小侍。這事萬萬不妥!”
不經意間就端出貴公子的架子,說完也不顧姨姨情麵,轉身進屋便關緊了門。
好不容易才逃了進來,史朗捂著自己仍舊劇烈跳動的胸口,也不知道是被那瑰麗的容貌驚的,還是被她離經叛道的舉止嚇的,到現在才感到喘息急促,思緒一團混亂。
怔了半晌,再看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粥,想想屋外那人,現在是怎麼,也吃不下了。
是夜。
史朗靠在床邊看賬簿,幹澀的眼眸微微半合,小腦袋時不時往下栽去,人已是困得迷迷糊糊。
正因屋裏靜謐一片,此刻從外屋突然傳來的嘰嘰聲,聽上去尤是刺耳,正在小憩的史朗渾身一個激靈,須臾困意全消,清醒了過來。
老…老鼠?!
對著響雷暴雨都能強裝鎮定的史朗,一時間嚇得手腳冰涼,一把揭過被子,將自己蒙了個密不透風,在被子裏還不忘堵住耳朵,口裏喃喃念叨著“趕緊走趕緊走”。
但任由史朗怎麼捂緊耳朵,那唧唧索索的聲音,總像是在被子裏響動,不僅沒消停,動靜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怕是怕,就快進到屋裏!
史朗並不是從小便怕鼠,他自小錦衣玉食,什麼時候見過這種汙穢的玩意兒,也是自他搬到這東江村開始獨居,才知道,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麼可怕的東西。
他心下繃緊的那根弦就快要到極限,小身子躲在被子裏頻頻發著抖,憋在眼眶裏委屈的淚珠轉了一圈,兩圈,三圈…眼看就要滑落,忽然聽見“嘰——”的一聲大叫,外屋的窗欞磕了兩響,一切又神奇的歸於平靜。
過了好一會,史朗才敢將頭伸到被子外,屏息細心的聽了一陣,發現剛才那隻鼠確實已經不在了,這才趕緊汲著鞋下床,吹了燈,飛快跑回床上,蒙上被子睡起來。
夜裏,史朗一直睡的不安穩,黑暗裏聽見的全都是老鼠嘰嘰喳喳的聲音,嚇得他一身冷汗,僵直猶如千斤壓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