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雲雀聽罷一抖,差點沒拿住手裏的東西,已經嚇出了哭腔,“可…可是,可是公子!那女子,那女子!”
“莫提了。”知道雲雀向來心軟,連死隻螞蟻都會哭上半天,現在得知那女人會死的消息,慌了手腳倒也不稀奇,說罷男子不管雲雀,自顧自往前走去。
雲雀見狀更是焦急,一路在後麵追趕,手裏小心翼翼捧著玉佩,高高舉起,嘴裏還在不依不饒的說,“可是公子!公子!你快看這個!快看看!”
白衣男子終是抵不過自家童兒的糾纏,這才回頭去看他。
頷首斂眸,視線淡淡掃過,順著雲雀泛紅的杏兒眼一路向下。
隔著淺色幕離,所看到的一切都變得霧蒙蒙的,直到童兒戰戰兢兢舉過頭頂,捧在掌心,那玉佩上泛起的詭異紅光,刺痛了他的眼……
一塊手掌大小的青白玉佩上,刻有一捧狐尾,狐尾蓬鬆活潑,形態逼真,尾尖兒上一摸翠綠,生得這玉是剔透玲瓏,珍貴不凡,是他隨身帶了二十多年的信物。
而此時,那玉佩竟通體泛紅,宛若燒紅的鐵塊,隻怕比午時在百醉樓那會,更要炙熱燙手!
當下他已顧不上雲雀和那會認主的信物,一把扯下幃帽,慌慌張張衝出巷口,四處張望,任青絲被風吹亂,在鬢角飛揚,想要尋那血衣少女的蹤跡,卻是再難以見到一絲一毫。
“……不必感謝她,中了奇毒,將死之人,怕也是沒機會接受你的好意了。”
方才自己說的話還縈繞在耳邊,眩暈急促爬上眉梢,一瞬間,隻覺全身都涼透了。
定是,定是哪裏出了錯……
那少女…少女未曾及笄,而自己卻快進而立,她怎、怎會是那人?
不可能…不可能……
…定不是…定不是…………
他隻敢這麼安慰自己,腦子裏,卻還有那雙鳳目顧盼嬉笑的模樣。
可…要萬一是呢?
我、我要怎麼,才能尋回她,才能救回她,那毒,自己是能解得,要快些,快些派人尋得她!
若…若解得之後,那之後,自己又該怎麼辦?
該開口告訴她嗎?
就算告訴她那些,她又會信麼?
不…不會,並不會信吧,不隻是她,沒人,沒人會信那種話。
是啊,一切都是那麼荒唐,荒唐…
自己現在,又還有何種身份,去跟她談這些?
任由混亂在腦海裏沸騰,男子不著痕跡的收緊了身側的手。
這世上,若還有人能左右他的思緒,隻會是,隻會是那玉佩唯一認定之人。
那個叫他守候思憂,又愛又恨,一直尋尋覓覓,單憑一番詭言,卻無論如何也舍不下的人。
而他,卻不知道,自己還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合眼一世悲傷,前塵往事,過眼雲煙。
晉淵三十四年,六月十五這日,好像發生了許多事。
許多後來他們仔細想來,或許都是命中注定了,必須要像如此這般,一步步發展下去的事。
常笙能記住,大概是因為,這還是自從她來到這個世上後,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
那個不知名的白衣男子會念在心頭,或許是源於自小貼身的信物終在這些年後,如那世外仙人所預言的一般顯了相,卻在自己極不在意的情況下,丟了苦苦追尋了多年的線索。
而至於史朗未能遺忘,卻並不是像店中其他人所知,因他這日裏,在王員外威逼利誘下渾身顫抖,硬咬著牙,忍受著來自老得可以做他娘,那個肥女人不堪重負的施壓和輕薄。
所有的厭惡和作嘔,不都曾真的停留在他記憶裏。
而真正的刻骨銘心,獨獨隻是因為在那個夜裏,史朗一度以為,那日之後,他是真的或許,永遠再也見不著她了。
這種恐懼,讓史朗第一次嚐盡魂不守舍。
那揮之不去的悔意像深埋在體內的蠱,日複一日的慢慢累積,本未曾在心上,再待到他真正發覺的時候,才知曉,自己整個胸膛,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苦楚蠶食成空。
……
六月一十五日,午時後。
彼時常笙正尋著一路不太顯眼的痕跡,焦急趕著去解救尹秋雁一行人路上。
而“史鋪”後堂中。
史朗泛著白玉光澤的右手,食指指尖指向契約上的細則,餘下四指、手掌及手腕,卻被禁錮得完全動彈不得——那隻纖細、光潔的小手,被王員外黑黝黝的肉掌牢牢抓住。